雪域的風比記憶中更加刺骨。

云清裹緊斗篷，每一步都在及膝的積雪中留下深深的腳印。白璃-凌霜走在前面，冰藍長發在風中飛舞，竟不受風雪影響——冰凰血脈正在改變她的體質。明心跟在最后，凍得臉色發青，卻倔強地不肯抱怨。

“前面就是圣殿了。“凌霜——現在明顯是她主導——指向遠處隱約可見的輪廓。

三天來，白璃與凌霜的切換越來越頻繁，有時甚至分不清誰在主導。更令人擔憂的是，她的冰藍長發開始出現銀絲，仿佛兩種血脈正在融合。

圣殿比上次來時更加破敗。極夜一戰留下的裂痕尚未修復，大門半塌，內部結滿冰凌。但當三人踏入主殿時，一股奇異的力量掃過全身，仿佛在確認他們的身份。

“有人來過。“凌霜蹲下，手指輕觸地面的一串腳印——比常人大得多，邊緣結著冰晶，“寒千絕。“

云清心頭一緊：“他搶先一步？“

“不。“凌霜搖頭，“腳印只有進入的，沒有出去的。他還在圣殿里。“

明心緊張地環顧四周：“那我們...“

“不必擔心。“凌霜站起身，“圣殿有自己的意志。若他不被認可，再強也寸步難行。“

她帶著兩人穿過錯綜復雜的走廊，來到一個從未見過的圓形大廳。大廳中央是一個淺池，池水如鏡，倒映著穹頂上的星圖。四周墻壁鑲嵌著無數面鏡子，每一面都映出不同的景象——有些是過去，有些是現在，甚至還有...未來？

“這是'鏡之間'。“凌霜解釋，“雪域圣女傳承記憶的地方。“

她走到池邊，異色雙瞳注視著平靜的水面：“凌雪提到的重塑雪魂珠的方法，就在這里。“

云清剛要詢問細節，身后突然傳來一陣刺骨的寒意！他猛地轉身，只見寒千絕不知何時出現在入口處，冰藍眼眸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真巧啊，各位。“他優雅地邁步而入，“看來我們目的地一致。“

明心立刻拔劍擋在前方，卻被寒千絕隨手一揮凍成了冰雕！云清怒喝一聲沖上前，但寒千絕只是輕輕彈指，一道冰墻瞬間拔地而起，將云清隔絕在外。

“別緊張。“寒千絕微笑，“我只是想和璃兒單獨談談。“

白璃——現在是她主導——護在云清面前：“你想干什么？“

寒千絕的表情突然變得柔和：“救你。“他指向她冰藍摻雜銀絲的長發，“看看你自己，璃兒。冰凰血脈與雪域靈力正在撕裂你的靈魂。沒有寒玉池調和，你撐不過今晚。“

云清奮力捶打冰墻：“別聽他的！“

寒千絕充耳不聞，繼續道：“跟我回北境，璃兒。無論你是否相信婚約，至少讓我救你。“

白璃的異色雙瞳劇烈閃爍，顯然內心在激烈掙扎。凌霜的聲音突然響起：“他在說謊！他需要純血冰凰獻祭！“

“想想看，“寒千絕柔聲道，“你對童年的記憶有多少是真實的？那些碎片般的畫面，是不是更像別人的經歷？“

云清看到白璃的表情從震驚變為迷茫，最后變成深深的恐懼。她——凌霜——也在動搖，銀眸中滿是難以置信。

“你胡說！“凌霜厲聲道。

“白璃，回到冰凰，去做你自己，一個純粹的白璃。否則，你就是一個空殼。“寒千絕嘆息。

凌霜——白璃——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異色雙瞳中的光芒忽明忽暗。

“即便如此！“云清怒吼，“白璃就是白璃！無論她是怎么誕生的，她的感情、她的選擇都是真實的！“

寒千絕冷笑：“感情？一個被他人控制的靈魂，也配有感情？“

這句話像一把刀刺入白璃心臟。她跪倒在池邊，長發垂落遮住了表情。凌霜的聲音在她腦海中回蕩，同樣充滿痛苦和迷茫：“不...這不要相信她，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寒千絕趁機上前，伸手輕撫白璃的冰藍長發：“跟我走吧，璃兒。北境有辦法穩定你的血脈。至于你的...問題...我會想辦法解決。“

就在白璃恍惚間要伸手回應時，池水突然沸騰起來！一道銀光從池底射出，將寒千絕擊退數步！

“圣殿做出了選擇。“凌霜——重新掌控身體——冷聲道，“它不認可你。“

寒千絕臉色陰沉下來：“冥頑不靈。“他雙手結印，寒氣暴涌，“那我就強行帶走你！“

整個大廳瞬間冰封！云清眼睜睜看著冰層蔓延向白璃-凌霜，卻無能為力。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池水突然炸開，一道銀藍交織的光柱沖天而起，將白璃-凌霜籠罩其中！

“不！“寒千絕和云清同時大喊。

光柱中的白璃-凌霜懸浮而起，長發飛舞，異色雙瞳大睜。四周的鏡子同時亮起，每一面都映出不同的她——有的是凌霜，有的是白璃，還有的竟是冰凰形態！

“鏡之間試煉...“凌霜的聲音回蕩在大廳中，“開始了...“

寒千絕暴怒地攻擊光柱，卻被反震之力擊飛！他撞在墻上，吐出一口鮮血：“該死！“

云清趁機跑到明心的冰雕旁，用體溫融化堅冰。明心一獲自由就顫抖著說：“師兄...那光柱...“

“我知道。“云清緊盯光柱中的身影，“我們得幫她。“

光柱內，白璃-凌霜正經歷著外人無法想象的考驗。她的意識被分裂成三部分，分別面對一面鏡子——

第一面鏡中是凌霜，銀發銀眸，威嚴而悲傷：“你因我而生，也該由我而終。放棄抵抗，讓我來承擔一切。“

第二面鏡中是白璃自己，但更加純凈，沒有冰凰血脈的痕跡：“我是真實的嗎？我的感情、記憶，甚至存在...都是假的？“

第三面鏡中是冰凰形態的她，冰藍長發，羽翼舒展：“真假有何重要？力量才是一切。接受血脈，成為真正的冰凰！“

三個聲音在她腦海中爭吵，每一個都帶著部分真相，每一個都在爭奪主導權。白璃感到自己的靈魂正在被撕裂，意識逐漸模糊...

光柱外，云清看到她的身體開始出現裂紋般的藍光，仿佛隨時會四分五裂！寒千絕也注意到了，臉色大變：“她在崩潰！白璃承受不住這種試煉！“

云清不顧一切地沖向光柱，卻被無形屏障阻擋。他拼命捶打，嘶聲大喊：“白璃！凌霜！堅持住！“

沒有回應。光柱中的身影越來越透明，仿佛隨時會消散。

“只有一個辦法了。“明心突然說，“風長老給的雙生花精華！“

云清這才想起那個小布袋！他顫抖著取出，里面的銀白色粉末在光柱映照下閃閃發光。

“怎么用？“

明心搖頭：“不知道。風長老只說'以防萬一'...“

云清看著光柱中瀕臨崩潰的愛人，一咬牙，將整袋粉末倒入口中！粉末入喉的瞬間，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感席卷全身，他的意識突然變得無比清晰，仿佛能看透世間一切虛妄。

更驚人的是，他發現自己能聽到光柱中的聲音——三個白璃在爭吵！

“云清...“明心擔憂地扶住搖晃的他，“你沒事吧？“

“我...能聽到她們...“云清喃喃道，“我得進去...“

他再次走向光柱，這次，屏障如水般分開。云清踏入光柱的瞬間，身體仿佛被分解成無數光點，又重組在一個奇異的空間里。

這里沒有上下左右，只有三面巨大的鏡子懸浮在虛空中，每一面鏡子前都站著一個白璃。她們同時轉頭看向云清，異口同聲：

“你怎么在這里？“

云清沒有回答，而是走向第二面鏡子前的白璃——那個最接近他記憶中的她。他輕輕捧起她的臉：“我來了。“

白璃的眼中淚水滾落：“云清...我是假的...只是一個鏡像...“

“不。“云清搖頭，“我愛的不是你的來歷，而是你的全部。無論你是白璃、凌霜，還是什么冰凰血脈，對我來說，你就是你。“

第一面鏡前的凌霜冷笑：“甜言蜜語。若她連存在都是虛假的，感情又算什么？“

第三面鏡前的冰凰白璃則嗤之以鼻：“力量才是一切。有了力量，何必在意這些？“

云清轉向凌霜：“那你呢？她就是你的轉世，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真實。“

凌霜的銀眸中閃過一絲動搖：“我...“

“還有你。“云清又看向冰凰白璃，“無論血脈來自何處，選擇權永遠在自己手中。你可以用力量保護，而非毀滅。“

三個白璃沉默了。空間開始震動，鏡子出現裂痕。云清知道，試煉即將結束——要么成功，要么魂飛魄散！

“聽著，“他急切地說，“你們不需要互相吞噬。白璃的純真，凌霜的堅韌，冰凰的力量...為什么不能共存？“

“鏡之間的試煉...“凌霜突然開口，“從來不是要我們選擇其一...“

“...而是找到平衡。“白璃接上她的話。

冰凰白璃冷笑：“平衡？可笑。“她突然出手，一道藍光射向白璃！

千鈞一發之際，凌霜閃身擋在前面，銀光與藍光相撞，迸發出耀眼的光芒！白璃趁機抱住兩人，淚水奪眶而出：“不要爭斗...我們本就是一體的...“

令人驚訝的是，她的擁抱沒有被彈開。三人的身體開始發光，逐漸融合。鏡子上的裂痕自動修復，映照出一個全新的身影——既有凌霜的銀眸，又有白璃的琥珀色瞳孔，還有冰凰的藍發與羽翼。

空間開始崩塌。云清感到自己被推出光柱，重重摔在大廳地面上。他掙扎著爬起來，只見光柱漸漸消散，露出里面的人影——

她懸浮在池面上空，冰藍長發中夾雜著銀絲，異色雙瞳更加平衡，背后舒展著一對晶瑩剔透的冰凰翼。既不是純粹的白璃或凌霜，也不是簡單的相加，而是一個全新的存在。

“成...成功了？“明心結結巴巴地問。

寒千絕臉色鐵青：“不可能！鏡像體怎么可能通過試煉！“

新生的她——或許該稱她為“璃霜“——緩緩落地，羽翼優雅地收攏。她看向寒千絕，聲音既像白璃又像凌霜，還帶著一絲冰凰的回響：“你錯了，寒千絕。存在的方式不重要，重要的是存在的意義。“

她轉向云清，異色雙瞳中滿是柔情：“謝謝你...讓我明白這一點。“

寒千絕暴怒地咆哮，全身冰甲覆蓋，化作一只巨大的冰凰撲來！璃霜只是輕輕抬手，一道銀藍交織的光幕就將寒千絕彈飛，撞穿墻壁消失在風雪中。

“他還會回來的。“她輕聲說，“但現在...“

話未說完，她突然踉蹌了一下。云清連忙上前扶住她：“怎么了？“

“試煉...消耗太大...“她的聲音虛弱下來，“需要...雪魂珠...“

池水再次波動，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緩緩浮出水面——正是雪魂珠！但與之前不同，現在的它更加純凈，內部流轉著銀藍交織的光芒。

璃霜握住雪魂珠，長舒一口氣：“完整了...“

云清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裂紋已經完全愈合，氣息也穩定下來。但她的形態依然保持在新生的樣子——冰藍銀絲的長發，異色雙瞳，收放自如的冰凰翼。

“你...現在是誰？“明心小心翼翼地問。

她沉思片刻，微微一笑：“都是...又都不是。“她看向云清，“你愿意...重新認識我嗎？“

云清握住她的手，感受著那熟悉的溫度：“無論你叫什么名字，你都是我的愛人。“

圣殿外，風雪漸息。一縷陽光穿透云層，照在三人的身上，投下長長的影子。前路或許還有挑戰，但此刻，他們終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