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挽棠攥著裴硯給的玉佩沖進侯府角門時，鬢邊點翠步搖撞得生疼，那冰冷的翠玉觸感順著肌膚蔓延，讓她不禁瑟縮了一下。

她額角還沾著夜露，那夜露涼涼的、濕濕的，貼在皮膚上，卻顧不上擦，只抓著裙角往自己院子跑——翠兒該在廊下等她。

“大小姐！“果然，青石板路上一道身影撲過來，是翠兒。

那青石板在月光下泛著清冷的光，腳步踏上去，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小丫鬟眼眶發(fā)紅，扯著她袖子直抖，那顫抖的觸感從袖子傳來，“您可算回來了！

方才我去廚房端參湯，看見林姑娘的丫鬟小桃往馬廄方向溜，手里還攥著塊黑布......“

蘇挽棠按住她發(fā)顫的手腕，掌心的溫度透過錦緞傳過去：“先別急，我在宮里得了消息。“她將青灰道袍男子、紅布包裹的事簡要說了，末了捏了捏翠兒的手，“你且記著，林昭昭要的不只是侯府嫡女的位置，她背后有人想動大晉的根基。“

翠兒睫毛猛地一顫，指甲掐進掌心：“那、那咱們該怎么辦？“

“先盯著她。“蘇挽棠掃了眼院角那株老梅樹，月光把枝椏投在墻上，像張猙獰的網(wǎng)，那黑影在墻上扭曲著，透著一股詭異。“我本想去她院里翻找，可你方才說......“

“對了！“翠兒突然想起什么，壓低聲音湊到她耳邊，那溫熱的氣息噴在耳邊，癢癢的，“半個時辰前，林姑娘換了身素色襦裙，說要去佛堂抄經(jīng)，可我跟著繞了半條回廊——她根本沒往佛堂去，是往后花園的竹影亭去了！“

蘇挽棠的瞳孔驟然縮緊。

前世林昭昭第一次對她用邪術，就是在竹影亭后的老槐樹下埋了生辰八字。

那過往的痛苦回憶如潮水般涌來，她的心被憤怒和不甘填滿。

她反手握住翠兒的手，聲音發(fā)沉：“走，去后花園。“

竹影亭隱在兩叢修竹后，月光透過竹葉篩下來，在青石板上織出細碎的銀網(wǎng)。

那竹葉在夜風中沙沙作響，仿佛在訴說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蘇挽棠拉著翠兒躲在太湖石后，那太湖石冰冷而粗糙，貼著肌膚，讓她打了個寒顫。

遠遠便瞧見亭中站著道身影——林昭昭正攥著帕子絞手指，對面立著個穿青灰道袍的男人，腰間掛著塊羊脂玉佩，在夜色里泛著冷光。

“......再拖下去，觀主怪罪下來，你擔待得起？“道人的聲音像刮過竹枝的風，帶著絲絲寒意，“那丫頭如今和定北侯世子攪在一起，連太后都開始起疑......“

“我、我這不是在想辦法么！“林昭昭急得跺腳，那跺腳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前日我往她茶里下了安神散，可她喝了半盞就說苦，全潑了！

還有那日在慈寧宮，太后看我的眼神......“

蘇挽棠的指甲掐進掌心，她的內心充滿了憤怒和不甘，對前世的遭遇感到無比的痛恨，又擔憂這一世能否擺脫命運的捉弄。

前世她總以為自己是天生癡傻，原來那些“犯病“的日子，都是林昭昭動的手腳！

“蠢材！“道人突然甩袖，玉佩“當啷“撞在石桌上，那清脆的聲響在夜空中回蕩，“若不是觀主說她命格里有帝王星照拂，早該用那紅布裹著的生辰燒了她魂！

如今倒好，她和世子攪在一處，連西疆商隊的事都查......“

“西疆商隊？“林昭昭猛地抬頭，“您是說......“

“閉嘴！“道人突然警覺地轉頭，目光掃過太湖石方向。

蘇挽棠心跳到了喉嚨眼，她死死攥住翠兒的手腕，連呼吸都凝成了一團。

她緊張得仿佛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在寂靜的夜里砰砰作響。

好在道人只頓了片刻，便壓低聲音道：“明日卯時三刻，城南破廟。

帶著那丫頭的貼身物件，我要再開一次換魂陣。“他轉身要走，腰間玉佩在月光下閃過一道光——蘇挽棠突然想起前世雪夜，那個往她心口扎銀針的道士，腰間也掛著這樣一塊羊脂玉，刻著“青嵐“二字。

“是青嵐觀的人！“她在翠兒耳邊低呼，話音未落，便見林昭昭追著道人出了竹影亭，腳步比來時更急。

“大小姐，咱們......“

“你現(xiàn)在回林昭昭院子。“蘇挽棠扯下鬢間點翠步搖塞給翠兒，“她的妝匣第三層有個檀木盒，里面若有黃紙符或者紅布包，立刻來裴府找我。“她望著林昭昭消失的方向，眼底燒起一簇火，那火焰般的憤怒在心中燃燒，“我去裴硯那兒，得把今晚的事告訴他。“

裴硯的書房還亮著燈。

書房里擺滿了與軍事謀略和家族背景相關的物件，書架上層層疊疊地堆滿了兵書和地志，墻上掛著一幅幅山河地圖，案上的筆墨紙硯擺放得整整齊齊。

蘇挽棠推開門時，他正伏在案前看西疆地圖，硯臺邊的茶盞早涼了，墨汁在宣紙上暈開一片。

那淡淡的墨香彌漫在空氣中。

聽見動靜抬頭，見是她，立刻放下狼毫。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關切和期待，目光與蘇挽棠交匯，那一瞬間，仿佛有電流通過。

“這么快？

可查到什么？“

“青嵐觀的人。“蘇挽棠扶著椅背喘氣，那椅背的紋理清晰可感，“在后花園，林昭昭和個青灰道袍的道士見面，說要明日卯時在城南破廟開換魂陣。“她頓了頓，又道，“那道士還提了西疆商隊，說'若不是她命格里有帝王星照拂'......“

裴硯的指節(jié)重重叩在地圖上。

他站起身，從書架上抽出一本《大晉輿地志》翻到西疆頁：“西疆商隊遇襲的路線，我今日查了——每批軍糧都會經(jīng)過城南破廟后的山谷。

換魂陣......“他突然抬頭，目光堅定而銳利，“蘇姑娘，他們可能是要借你的生辰做引子，用邪術亂我軍心！“

蘇挽棠只覺后頸發(fā)涼。

前世西疆失守那日，她正被鎖在柴房，聽著小丫鬟說“守將突然瘋了，砍了自己人“——原來不是瘋，是被邪術亂了魂！

“明日卯時，我和你一起去破廟。“裴硯從劍架上取下玄鐵劍，劍鞘相撞發(fā)出清響，那清脆的聲響在書房中回蕩，“我讓暗衛(wèi)先去蹲守，你......“

“我去引林昭昭上鉤。“蘇挽棠突然笑了，眼尾揚起前世沒有的鋒利，那笑容中帶著一絲決絕，“她不是想要我的貼身物件？

我這就回侯府，把那串她上個月'不小心'撞碎的珍珠串重新穿好——就說我最近總夢見小時候，格外念舊。“

裴硯望著她發(fā)亮的眼睛，喉結動了動。

他伸手理了理她被夜風吹亂的鬢發(fā)，聲音輕得像落在宣紙上的墨：“你總說要自己搶回人生......可這次，我想站在你前面。“

“裴世子這是要和我搶功勞？“蘇挽棠挑眉，指尖戳了戳他腰間的玄鐵劍，那玄鐵劍的冰冷質感從指尖傳來，“等抓了青嵐觀的人，你可得把審問的活讓給我——我倒要問問，他們收太后的香油錢，怎么不去修廟，倒來害人？“

話音未落，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翠兒的聲音隔著門撞進來：“大小姐！

林姑娘帶著小桃出府了！

門房說她坐了輛青布馬車，往城南方向去了！“

蘇挽棠和裴硯對視一眼。那對視的瞬間，他們仿佛心意相通。

她抓起案上的玄鐵劍穗子，裴硯已將外袍披在她肩上。

那外袍帶著他的體溫，溫暖而厚實。

窗外，三更梆子“咚“地響了，遠處傳來馬嘶聲，混著漸次逼近的喧嘩——像是許多人跑動的腳步聲，又像是重物墜地的悶響。

那嘈雜的聲音打破了夜的寧靜。

“走。“裴硯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錦緞傳來，“這次，我們不會再給他們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