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燈的光斑在睫毛上碎成細小的金箔，蘇晚晚數到第二十七下眨眼時，宴會廳的鐘聲恰好撞碎午夜十二點的寂靜。手機屏幕在掌心亮起，鎖屏是張齒輪素描，某個暴雨夜在電梯里隨手畫的，線條邊緣還留著倉促的橡皮擦痕。

“晚晚生日快樂！“閨蜜林小鹿的粉色卷發蹭過她的肩，手里舉著綴滿紅絲絨齒輪的蛋糕，“許個愿吧，今年一定能脫單！“周圍同事的歡呼聲里，蘇晚晚望著蛋糕上搖晃的數字蠟燭，突然想起早晨在工作室未保存的設計稿：同樣的齒輪紋路，同樣在鏈扣處留著半道缺口。

許愿時睫毛尖還沾著香檳的氣泡，電梯門在身后閉合的瞬間，蛋糕盒上的燙金花紋突然發出微光。蘇晚晚低頭看去，齒輪邊緣的鋸齒竟在緩緩轉動，像某種活物的呼吸。樓層數字從 18樓開始瘋狂跳動，紅色 LED屏在金屬轎廂里投下血影，最終定格在三個破折號組成的詭異符號。

“叮“電梯發出齒輪卡死的呻吟，頂燈應聲熄滅。蘇晚晚的后背抵上冰冷的鏡面，指尖無意識劃過手機鎖屏，那幅齒輪素描突然滲出墨色，在玻璃上洇出相同的齒輪軌跡。當倒數第二聲鐘響消散時，鏡面上浮現出血色倒計時：6 DAYS LEFT。

數字滴落的聲音像生銹的齒輪在摩擦，第七滴墨點墜入鏡面的剎那，頂樓傳來清晰的孩童哭聲。蛋糕盒“啪嗒“摔在地上，奶油混著紅絲絨碎屑濺上她的白色帆布鞋，蘇晚晚突然想起，這雙鞋的鞋帶花紋，正是昨天剛畫完的新款飾品初稿。

電梯門在她沖出去的瞬間自動閉合，身后的數字面板全部亮起，每個樓層鍵都變成猩紅的眼睛。天臺的風卷著細雨撲來，穿背帶褲的小女孩背對她站在護欄邊，亞麻色卷發里別著枚銀色齒輪發卡，那是她存在工作室加密文件夾里的設計，連齒輪邊緣的氧化痕跡都分毫不差。

“小朋友？“她的聲音在發抖，恐高癥讓雙腿發軟，護欄外的深淵像頭蟄伏的巨獸，“別怕，姐姐帶你去找媽媽......“

小女孩轉身的瞬間，蘇晚晚的呼吸幾乎停滯。那張蒼白的小臉上沒有瞳孔，眼眶里流轉著二進制代碼組成的數據流，而她手腕上的銀手鏈正在發光，鏈扣處的半道缺口，分明是今晨她在設計稿上反復修改的瑕疵。

倒計時在鏡面上跳轉為5 DAYS LEFT時，電梯重新啟動的嗡鳴聲從身后傳來。轎廂門打開的剎那，穿銀灰色風衣的男人站在光暈中央，左手黑色皮手套的指尖滴著水珠，像是剛從深潭里撈出來。他鏡片后的瞳孔泛著琥珀色微光，與蘇晚晚的眼睛驚人地相似。

“接住她。“男人的聲音像浸了冰的手術刀，在風雨中劃出冷硬的弧度，“三秒后電梯會灌注雨水，和三年前你車禍時的雨量相同。

“蘇晚晚猛地抬頭，小女孩不知何時已撲進她懷里，手鏈的銀飾硌得她鎖骨生疼。轎廂突然發出金屬變形的巨響，鏡面滲出的不再是墨汁，而是帶著齒輪油漬的銀灰色液體，順著玻璃流淌的軌跡，竟與她設計稿里“時光齒輪“的轉動方向完全一致。

男人朝她伸出左手，黑手套在血光中泛著機械齒輪的冷光。蘇晚晚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手腕皮膚，那里有半圈齒輪狀的疤痕，像被某種精密儀器灼傷的痕跡。當他的指尖即將觸到小女孩發梢時，電梯承重鋼索突然斷裂，整面轎廂墻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墜落的剎那，蘇晚晚看清了男人鏡片上的倒影，他的左掌心有枚齒輪狀的凹陷疤痕，正與小女孩手鏈的扣環嚴絲合縫。黑暗吞噬視線前，她聽見他低啞的嗓音混著鋼索斷裂的尖嘯：“蘇晚晚，第二十七次循環，終于等到你。“意識沉入黑暗前的最后瞬間，蘇晚晚的指尖劃過小女孩的手鏈，金屬表面突然浮現出一行極小的刻字：記憶數據體- 001。而男人風衣口袋里露出的半張紙，邊緣畫著與她工作室監控里相同的齒輪圖案，那是她從未對外公開過的設計原稿。

再次睜開眼時，電梯頂燈正在有規律地明滅。蘇晚晚猛地坐起，發現自己躺在轎廂地板上，蛋糕盒好好地擱在腳邊，紅絲絨齒輪紋絲未動。樓層顯示 18樓，手機鎖屏停在零點零一分，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場逼真的噩夢。

但掌心的刺痛感提醒她并非幻覺：那里赫然印著齒輪狀的壓痕，與小女孩手鏈的花紋完全吻合。電梯門“叮“地打開，宴會廳的歡聲笑語涌進來，林小鹿的粉色卷發在人群中格外顯眼，正舉著手機朝她揮手：“晚晚你怎么了？臉色這么差？“

“我......“蘇晚晚低頭看向自己的手，無名指根部不知何時多了道淡紅色的劃痕，形狀像半枚齒輪，“可能有點累。“

走出電梯的瞬間，她下意識回頭。鏡面映出空蕩蕩的轎廂，卻在樓層按鈕旁發現道細小的刻痕，那是個未完成的齒輪圖案，缺口處的筆畫，與她今晨在設計稿上刪掉的最后一筆完全相同。

回到座位時，同事們正在分食蛋糕。蘇晚晚盯著盤子里的紅絲絨齒輪，突然注意到奶油裱花的縫隙里，嵌著半枚銀色的小零件，分明是電梯按鈕上的齒輪裝飾片。她猛地抬頭，發現剛才在電梯里遇到的男人正站在宴會廳門口，銀邊眼鏡在水晶燈下反著光，左手黑色皮手套輕輕叩著門框。

“蘇小姐，“他的聲音像記憶里的冷冰，卻帶著某種壓抑的顫抖，“我是悖論游戲工作室的顧臨舟，想和你聊聊關于'時光齒輪'的設計稿。

“周圍的喧囂突然遠去，蘇晚晚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顧臨舟的左手始終藏在風衣口袋里，而她清楚地記得，在那個墜落的噩夢里，這只手的掌心有枚齒輪狀的疤痕，正與她吊墜內側的紋路嚴絲合縫。

“你怎么知道......“話到嘴邊突然凝固，蘇晚晚想起工作室的監控記錄：三天前的深夜，她曾在電梯里畫下整幅“時光齒輪“的設計草圖，而那段監控視頻，在次日清晨離奇消失。

顧臨舟向前半步，鏡片后的琥珀色瞳孔在看清她鎖骨處的紅痕時驟然收縮。蘇晚晚下意識捂住領口，那里還留著小女孩手鏈硌出的印子，形狀竟與顧臨舟掌心的疤痕完美契合。

“抱歉打擾你的生日，“顧臨舟遞出的名片上印著齒輪狀的工作室 logo，“但有些事，必須在倒計時結束前告訴你。“

名片邊緣的鋸齒劃過掌心，蘇晚晚忽然注意到右下角的小字：記憶修復程序?第 101次循環。宴會廳的燈光突然閃爍，當她再次抬頭時，顧臨舟的左手已摘下手套，掌心那枚齒輪狀的疤痕在黑暗中微微發光，與她在“噩夢“里看到的分毫不差。

倒計時的滴答聲在耳畔響起，這次不是來自鏡面，而是來自她胸前的吊墜，母親留給她的生日禮物，此刻正發出齒輪轉動的輕響，與顧臨舟掌心的疤痕形成某種詭異的共振。

“蘇晚晚，“顧臨舟的聲音低得只有兩人能聽見，“接下來的六天里，無論看到什么、記得什么，都請相信，你在電梯里經歷的不是噩夢，而是第 101次循環的開始。“

他重新戴上黑手套的瞬間，宴會廳的燈光恢復如常。林小鹿的聲音從遠處飄來：“晚晚，你的手機一直在震！“蘇晚晚摸出手機，鎖屏界面不知何時變成了張監控截圖：三天前的電梯里，她正在畫齒輪草圖，而畫面右上角，有個戴著黑手套的男人倒影，正注視著她的筆尖。

未讀消息彈出的提示音里，蘇晚晚盯著監控截圖里男人掌心的齒輪疤痕，突然想起墜落前聽見的最后一句話：“別怕，這次......我不會再讓你忘記了。“

蛋糕上的數字蠟燭早已熄滅，融化的蠟油在瓷盤上積成小小的齒輪形狀。蘇晚晚望著顧臨舟轉身離去的背影，發現他風衣下擺沾著些許齒輪油漬，和她在“噩夢“里看見的，電梯頂部滴落的銀灰色液體，有著相同的金屬光澤。

當午夜十二點的鐘聲再次響起時，蘇晚晚低頭看向掌心的齒輪壓痕，那里不知何時滲出了極細的血珠，在皮膚表面勾勒出完整的“時光齒輪“圖案。而遠處的電梯間傳來齒輪摩擦的尖嘯，像某種古老的機械裝置，正在為下一次循環，緩緩咬合齒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