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啊，是我們保護的不到位，讓你遭受了這本不應該遭受的罪！”首長的聲音低沉而誠懇，帶著一種身居高位者罕見的自責。

這聲真摯的歉意像一盆溫水，讓蕭斷云從巨大的震驚和荒誕感中猛地回過神來，意識到眼前這位老人并非在戲謔或試探，而是真的在為他的遇襲感到歉意。

“對不起啊，首長！”蕭斷云幾乎是有些慌亂地伸出手，緊緊握住了老人那只布滿歲月痕跡卻異常有力的大手，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虛弱和真切的惶恐，“我……我這一時之間有點不知所措了……”他感覺自己像個闖入了禁忌領域的懵懂孩童，面對著深不可測的智慧與力量。

老人臉上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輕輕拍了拍蕭斷云的手背：“不礙事的。”隨即，他目光轉向肅立在蕭斷云身后的趙鐵軍，只是平靜地揮了揮手。

趙鐵軍心領神會，立刻挺直腰板，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眼神復雜地看了一眼輪椅上的蕭斷云，然后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書房，并輕輕帶上了那扇厚重的紅木門。書房內只剩下兩人，空氣仿佛變得更加凝滯，卻又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屬于“私談”的松弛感。

老人沒有回到書桌后那象征權力的位置。他環顧了一下，竟親自搬起一把看起來頗為沉重的紅木椅子，穩穩地放在了蕭斷云的輪椅正對面。他坐了下來，動作帶著一種長輩的從容，拉近了與蕭斷云的距離，打破了那種無形的壁壘。

“我孫女和你差不多大，”李老的聲音柔和了許多，更像一個鄰家老人，“我姓李，你要不介意，可以叫我李爺爺。”這個稱呼，帶著一種刻意的親近，也像是在為接下來的沉重話題鋪設緩沖。

他看著蕭斷云依舊帶著迷茫和蒼白的臉，目光深邃：“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像一團亂麻堵在心里。問吧，孩子。現在，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一個老頭子和一個小伙子，能說的，我都告訴你。”

蕭斷云深吸一口氣，肋下的疼痛似乎都被心中的疑云暫時壓了下去。他第一個問題直指核心，帶著劫后余生的寒意：“襲擊我的人……是誰？”他需要知道是誰想要他的命。

李老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鷹隼，但語氣依舊平穩：“是國外一個見不得光的組織，隸屬于R國九局，代號‘黑蛇’。他們行事狠辣，不擇手段，是專門負責處理‘特殊目標’的利刃。”他沒有過多解釋九局的背景，但“特殊目標”這個詞，已足夠分量。

蕭斷云的目光下意識地瞥向被趙鐵軍暫時放在旁邊小幾上的那個銀灰色頭盔，它的保護膜在書房柔和的燈光下反射著冷光。“那頭盔……”他聲音艱澀，“也是他們……？”

李老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緩緩地點了點頭，動作沉重而肯定。那雙洞察世事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痛心和冷厲。

蕭斷云嘴角扯出一個苦澀到極點的弧度，自嘲般地低語：“呵……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他感覺一股冰冷的寒意再次包裹了全身，現實遠比他在虛擬世界中經歷的任何追殺都要殘酷。

李老的目光落在他臉上，帶著探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惜：“斷云，你能告訴我，為什么你執著于要這個‘過時’的頭盔？而不是更新、更安全、沉浸感更強的神經接駁面罩或者游戲倉呢？”這個問題，技術處分析過，他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

蕭斷云聞言，臉上露出一抹真實的、屬于市井小民的無奈和窘迫。他攤了攤沒受傷的那只手，語氣帶著一絲自嘲：“李爺爺，不是不想用啊。誰不知道那新玩意兒好？沉浸感強，還不傷身體。”他苦笑了一下，聲音低了下去，“可我……我就是一個靠著在游戲里打金、帶本掙點辛苦錢的……市井平民。那點錢，付了房租水電，也就勉強糊口。升級裝備？買幾萬甚至十幾萬一套的最新游戲倉？”他搖搖頭，笑容更加苦澀，“那是我能想的東西嗎？我用的那個頭盔，還是我當初省吃儉用，花了大半個月工資淘來的二手貨呢。”

他的坦誠，帶著底層掙扎的真實感。李老靜靜地聽著，眼神中那絲“特殊習慣”的猜測徹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恍然和難以言喻的沉重。

“這樣啊……”李老長長地嘆了口氣，語氣充滿了真摯的歉意，“是我們……想岔了。我們還以為你有什么必須使用頭盔的特殊習慣或技術限制。對不起了，小友。讓你用這樣的設備經歷那些……是我們工作的疏忽。”這份道歉，不僅僅是對頭盔，更是對他所承受的一切。

蕭斷云連忙擺擺手：“沒事的李爺爺，都過去了。”他猶豫了一下，心中那個最大的疑團再次翻涌上來，讓他無法忽視，“對了李爺爺，他們……‘黑蛇’……為什么非要追殺我呢？是因為我攪黃了他們什么事？”他迫切地想知道自己成為“特殊目標”的根源。

聽到這個問題，李老臉上的溫和瞬間褪去。他坐直了身體，書房內的空氣仿佛也隨之凝固、降溫。他深邃的目光如同實質般落在蕭斷云臉上，那眼神不再僅僅是長輩的關懷，更蘊含著一種屬于國家機器的嚴肅與凝重。

“你……”李老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壓迫感，“真的想知道？”

每一個字都像鼓點敲在蕭斷云心上。他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可能遠超他的想象，甚至可能徹底改變他的人生軌跡。但經歷了生死追殺，經歷了頭盔陷阱，經歷了“暗影之王”被點破的震撼，他已經無法回頭。他必須知道真相！

蕭斷云迎著李老銳利的目光，沒有絲毫退縮，用力地點了點頭，眼神堅定：“我想知道！我有權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