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替她收尸
- 她謀
- 南北制糖
- 2615字
- 2025-06-30 12:06:59
一聲瀕死的呻吟,像魚的刺戳入謝春深的耳膜。
他從被自己撕成碎片的過去中回過神,望向身下女子紅到異常的臉。
她快要斷氣了,謝春深瞳孔若針縮,將手中的力道撤了下去,手一松,身下人癱軟在榻席,用力地拍打胸脯,將憋久了的氣全松出來。
“咳咳——”又是一陣猛然的咳嗽。
軟帷在二人周圍搖動,隱去這生死較量的一幕,風一起,男子泛香的紅袖連手也壓不住,在風里肆意吹揚,更顯衣中人的鬼魅和死寂。
木漪撐身,再次挑眉冷對:“你為何會來?”
為何要來?
想來就來了。
其實只要他一句話,這間房齋中的人自然會幫他將木漪處理干凈,但他似乎并不想就這般了之,之前他都懶得去細想,至于現在,他為什么要來,恐怕連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僅收了三寸殺心,他整理方才弄亂的衣襟,揚手在她蜷縮的腳邊坐下,嘴角勾出一絲笑,笑得滲人:“替你收尸。”
“你有這么好心......”她撫上燒灼的喉上,心中想將眼前人碎尸萬段,卻壓抑著怒氣,冷陳:“世上再沒有比你更忘恩負義的人。”
“替你收尸,送你一把干凈火,將你燒個粉碎,”他打量她全身,又回收目光,陰冷道:“再將你骨灰送回云水縣,讓你落葉歸根,身葬故土陪你阿爹,不好?”
“你明知道,我跟你一樣討厭那里。”
“跟我?”謝春深將她的腳揮開,“我跟你沒有任何關系。今日,我不殺你,可你也再出不去這里。”
“我如今是娘娘的人,”木漪坐起身,棱起脊梁骨,滿身的倔骨,望向他的目光,“她拿我還有用,我平白失了蹤,娘娘便要查到你這房齋里。”
謝春深笑容更深,笑她不自量力。
他徑直起身,撿起那兩只白履掛于手,便朝外離去。
只要他再走幾步......木漪無法懷疑他的話,蒼莽抬腿追去,卻因方才兩度被窒手腳發軟還未恢復,才起又跌落地上。
她伸手,一把拽住他袍邊,一聲布料狠厲地拉扯聲,謝春深差些散了禪帶,回頭將她手腕嫌惡地捏住,“放開!”
她咬牙不肯放,“混蛋,讓我出去!”
謝春深見她不配合,撿起之前她掉落在地的那匕首,當著她的面舉起,又朝著她的手用力扎下!似要就勢削掉她兩根手指!
木漪驚叫了聲躲開,手方松被他捉回來,他從彎腰姿態轉為半跪蹲下,將匕首在指尖掂幾掂,重新壓上她脖上,對齊那道新鮮的傷口。
武力不敵,木漪只得反手往后仰。
“又怕了?”
她吞咽口水,盯著他的眼睛:“你若是聽得懂人話,不妨聽我說幾句,除去殺我和囚禁,還有第三條路可以走。
你可以不認識我,我們將來也可以一直不認識,謝春深,我一開始就認出了你,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告發你,畢竟我們都是鳩占鵲巢之人,我怎會在那些人面前,為了揭發你,自掛東南枝?”
“繞來繞去,要我放過你?”謝春深手壓著匕首,將目光從她起伏的胸脯,挪至她臉上,“可你查過我?心機匪淺啊。”
木漪口唇微張,露出潔白的齒,顯然被他三番兩次折騰的不輕。
她低低喘氣,語氣里還有幾分無辜:“我行于宮中,日日看見明刀暗箭,又被江皇后拿捏,怎能不慎疑?今日你殺我之前,我便有預感你要動手滅我口,從現在起,我可以叫你'謝戎',過去我也會只字不提,將它們爛在肚里。”
“呵。”謝春深轉匕,用匕尖挑起她下巴,令她抬頭暴露所有情緒,“我一不相信你,二不留沒用的人,你要我放過你,你除了是個隱患,還能有什么價值?”
她立即跟話上來:“我可以給你錢。”說時目光篤定,眼中倒映他的影子,“你也已經查過我,應該知道,我進宮時身無幾文,僅憑這幾月,我將皇后給我的那些賞金翻了幾十倍。
我有能力。
我還能掙很多錢。
你和我一樣,無非就是想爬上去,當這洛陽城內有名有姓,有頭有臉的人物,洛陽寸土寸金,銅陀道兩邊的豪強,每日吃喝都能銷金十萬。沒有銀兩,你怎么站得穩?”
她說到某處要害,下巴處就是一涼。
那刀由刀背轉成刀鋒,刮過她那處肌膚,毛孔觸到冷鐵倒豎,寒氣直逼體內。
她還欲繼續張口,謝春深用刀撇開她,語氣仍是輕慢不屑:“你?一個乳臭未干的小丫頭,我不稀罕。”他已然長了一顆石心,敲不動、捏不碎,幾句話就想改變他的心思,扭轉他的想法,那才是真正的荒談。
謝春深丟給她刀:
“還是關著你比較讓我舒服,這把刀給你,你若想通了要自盡,就用它安置了,送你回鄉,我會照做。”
木漪這次終于站了起來,雖全然比他矮了一截,氣勢上卻不怯,她在他要離去時喊出口:“你攀上大司馬,進入曹軍為幕,可你身在曹營心在漢,馬草一案你謝參軍,才是這背后推手吧?!”
已經開了一半的門被他生生頓住。
他兩腳退回門檻之后,又將那兩扇落漆的原樣闔上,落了栓。
木漪看著他這番動作,緩了緩繼續:“我本可以當時就揭發你,可我還是沒有。我既帶著這造反的秘密來投誠,你也該想想,我究竟是哪邊的人。”
謝春深陰惻惻地打量她臉上神情,目光落在她的唇,望她吐出這些大逆不道的詞句。
“造反?你再說一遍。”
“你不用不承認,”木漪朝他走近一步,可喉嚨還嘶啞著,她不忘他暴戾,又往后退幾步,“那日我在你身上,聞到了那陣馬草里的香,那么短的時間里,你還抽空換了衣服,更讓我篤定你有問題。”
她目光炯炯,像是洞穿了暗流中的一切,“下毒的人,是你。”
謝春深見她幾乎要縮進墻壁里去,已經壓著山雨風暴的臉上,突然出現一絲笑。
“你比我想的,更聰明,更危險。”
“我自然有我的價值。”她昂起頭。
“所以你說出來這些,是要我幫你,送你自己一程了?”
“不。”木漪搖頭,“我說了,我受江皇后所控,可我也在自控,我心由我,我并非是她的人。
謝春深這次,拿了正眼看她,又朝她步步走近,她身體貼壁,已退無可退時,謝春深才停下來,俯身,“我給你說話的機會,第三條路,是什么。”
他說話時,熾熱的鼻息噴灑在她面皮,卻陰森得讓人發凍。
木漪自暗倒霉,她本不欲與任何男人糾纏。
此時也只得將下策說出,保自己一命:“你我結盟。”
“我不念舊情。”
“我知道,我與你是利益交換。”
謝春深將手摁在她腦邊的墻壁上,似調情,更似一種徹骨的審視與猶疑:“交換什么?”
“一樁宮中辛秘。”
木漪轉向他,發覺兩人靠的異常近。
即便是一張如此完美俊美的外皮,實際也與修羅無異,她并不喜歡謝春深靠她太近,伸手推他一把,誰知他卻因疑心靠得更近,令她一時呼吸急促,有些無語。
見她話說一半,謝春深冷道:“你吊我胃口,我就吊你上房梁。”
木漪恨透了他,語氣更尖硬幾分,咬牙切齒地道出:“皇后命我,殘害后宮夫人們的子嗣!”
一語道得石破天驚,驚得無數楓葉簌簌吹落,入了這一首無名曲中,謝春深聽著,心中起了異動,他控住眼前人,死死望進去她的眼睛,試圖尋出她的偽裝與破綻來。
奈何,唯有彼此倒影而已。
人心復雜。
可肢體骨肉卻異常簡單。
謝春深領曹憑之命,東渡去西平郡時,也是那樣一個將將尋常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