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十月開啟新的篇章
- 靖難在盛唐
- 戈云車
- 2066字
- 2025-06-20 09:00:00
十月之前、長安城中風云變幻莫測。
繼某晚皇帝在驪山溫泉行宮朝元閣中口降德音、直接任免數名京師官員之后,重磅消息反復不停:
先是空懸已久的亞相忽然塵埃落定,呼聲極高的刑部尚書李昌李適之意外出局,豳國公牛仙客拜侍中、兼任兵部尚書,成為實際意義上的宰相。
盡管朝中皆言牛相公唯唯諾諾、不堪大任,連拜相儀式都是在驪山溫泉行宮舉行、荒誕可笑,但這到底是結束了政事堂中李林甫獨相的局面。
隨后榮王李琬任河西隴右巡按大使,尤為特別的是榮王琬此番將走出入苑坊十六王宅、甚至離開長安,在禁軍護衛之下真正前往河西隴右兩鎮視察邊境秋防。
這意味著在三庶人身死、忠王繼太子位、壽王李琩落幕之后,又一個皇子真正的登上了政治舞臺。
無論榮王李琬是自愿還是被迫、高興還是惶恐,都被不由分說架上車馬、裹挾在盛大的儀仗之中離京西去。
其三,帝國最年輕的常勝將軍王忠嗣返回長安、出任金吾衛將軍,據說王將軍在金吾衛職位上短暫的過渡之后?將會赴任太原或者朔方、開府建節成為帝國北疆邊鎮重將。
與這些帝國最高層的人事變動相比,什么長安又一次大規模清洗沙門、金吾郎將辛云京轉蒲津鎮守、萬年縣尉高集升蒲州倉曹參軍、駙馬都尉之子獨孤闊如發配雁門關充軍、汝陽大王約見光祿卿張去逸商討兩家結親,這類消息便顯得無聲無息、有些連李篤都不知道。
兄弟好友陸續離開長安,李篤唯有在家廝混。
或許是因為離別在即、蓁末愈發變本加厲,如此日復一日、眼看鐵杵要磨成細針,蓁末終于來了月事、無以為繼,李篤長舒一口氣,扶腰出門、準備去御史臺報到之后便啟程離京。
御史出巡地方的準備工作遠比想象的要復雜,李篤先到御史臺甄選此行的隨員、再去吏部辦理相關文牘,又到太仆寺領取相應的儀仗。
忙忙碌碌數日、終于將一切準備妥當。
十月的第一天,李篤與蓁末同乘香車之中離開長安出城東進,在長樂驛匯合御史臺隨員之后折道向北,過灞橋兩人依舊戀戀不舍。
再送一程吧,唇齒交纏之間不知不覺已經抵達了渭水河畔,不能再送啦、否則今晚所有人都要露宿荒野。
這一天,長安宣平坊賀知章仙居。
長安城中高門大宅或稱豪闊、或曰精致,能被喚作仙居者寥寥無幾。
所謂仙人所居、外表宛如世外桃源般如夢如幻,賀宅之中,于后院挖掘巨大湖泊,在湖水正中堆土成錐狀高山、山坡栽種各式果木花卉,山頂建設八角亭、名曰一曲。
每當山花盛開時節,清風來襲、花落如雨,那汪碧之水中一曲亭臺仿若鏡花水月、如蓬萊仙境。
至于內里,則是此間主人秘書監賀知章了,誰能想年逾八十、執掌國朝世文圖籍天文歷法的秘書正監,每每忘情世事、縱酒歡歌,正所謂知章騎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賽那仙人般快活自如。
譬如今日,賀知章便邀請數名好友于一曲亭中小聚飲宴,乃是慶祝一樁喜事:賀監的小兒子百日啦。
一疊聲的歡喜聲音中、吳中鄉人張旭到了,這張旭張伯高酒品任情恣意、書法磅礴狂逸,人贈綽號張癲。
“誒呀呀、羨煞我也!羨煞我也!”碧湖上,張旭左手提只乘酒葫蘆、右手伸出比作鳥翼,踏在緊貼水面的白石橋上飛奔前行,像極了天上人御水飛行。
攀山而上、來到一曲亭中,有美妾在此迎候待客,美妾口稱張侍郎,接過那酒葫蘆,又遞上取梅花花瓣積雪融水、佐以各式香料煎煮而成的茶湯來驅除周身寒氣。
“誒!”張旭接過那碗只一嗅、便大搖其頭:“無趣!”
“賀季真老樹開花、怎能無酒慶賀?”
“快換酒來、換美酒來!”
凡此種種,一曲亭上、逐漸高朋滿座,霧失樓臺、酒至酣數,踏歌聲里斜陽暮、人迷梅花深處。
這一日,曲江芙蓉園正在舉辦一場有關冬集銓選放官的宴會。
來自宋州的高適高達夫抵達長安,卻得知原本任職萬年縣尉的族兄高集在幾日前已經離京前往蒲州河東。
無可奈何之下悠游整日、明月高懸時分高達夫隨好友來到了這芙蓉園中。
輕風拂面,芙蓉園盛景歷歷在目。
高適酌一杯酒、那殿堂之高、華燈之美,仿佛觸手可及般近在眼前,伸手去夠,卻踉蹌一下、如同觸碰了如鏡的湖面一般,繁華如漣漪四散避去、愈行愈遠。
漣漪過后世界復歸平靜,高適心中那滿湖的水卻澆濕了眼眶。
什么假山苗圃、亭臺歌舞,都虛幻的扭曲、直到完全變了模樣,那是家嗎?是碧草藍天下老妻少子耕讀的模樣,是一條蜿蜒的路,跌宕著通向遠處那突兀而起、高低起伏的山。
高適爬不動太高的山了,還記得二十多歲在燕趙時,甚么燕山太行,登之如履平地、可看云起云落,如今行走在秦宋之間、一路車船竟尤嫌顛簸。
已經三十五歲了嗎?高適掐指反復計算,十年的光陰、三千多個日月起落去哪里了?昔日浩瀚的歌聲、志同道合的同伴去哪里了?那宋州的天地,竟真的將自己如蟬一般困在咫尺之間,埋沒了鯤鵬展翅的志向啊!
酒不烈、但高適當真醉了,提筆潑灑出詩句一首后、酣然入睡,仿佛在夢中能夠乘風破浪直濟滄海。
這一刻,東渭橋北。
監察御史李篤的車馬隊伍早已經消失在地平線處,絢麗的晚霞逐漸映滿了天空。
蓁末手中擺弄著李篤臨別之時用柳枝編成的花環,孤單落寞的心底泛起一抹甜意,自家的夫郎呀、送別都這么不認真。
回吧回吧,蓁末擦去眼眸中的淚水、提起裙角登上馬車,卻不知道在不遠處的驛站之中,前來送別劉晏和第五琦的李泌正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幕:
原來如此,難怪這車馬如此熟悉、難怪彼時在通義坊中一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