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章考核

“到了嗎？”

“別慌，你機械適能值滿格，肯定能過。”

“義體置換的錢不用愁，爸接了新的廢鐵拆解單，砸鍋賣鐵也給你湊，你只管專心考核。”

看著全息屏上父親發來的摩斯碼消息，陳墨默默關閉投影，金屬指節叩了叩脖頸后的散熱口——這是他唯一能緩解焦慮的動作。冷卻液在血管里發出細微的嗡鳴，他靜靜等待著，聽著遠處齒輪咬合的轟鳴。

不知過了多久，機械音突然刺破寂靜：

“B-749號考生，陳墨。”

陳墨站起身，液壓關節發出輕微的嘶響。考核艙的鈦合金門緩緩打開，三位考官坐在量子沙盤后，他們脖頸處的能量環明滅不定——顯然都是植入了高階芯片的改造者。

“為什么報考我們學院？”中間的考官轉動著手中的神經接駁線，紅色瞳孔掃過陳墨的機械義肢。

陳墨露出標準微笑：“貴校是中央齒輪城唯一培養‘機械修士’的高等學府，擁有最先進的靈能矩陣和......”

“夠了。”考官打斷他，“我們不需要機械鸚鵡。”

陳墨沉默片刻，金屬下巴微抬：“我需要‘永動核心’。這是貧民窟孩子能接觸到的唯一 A級能源，而貴校是唯一提供量產型核心的機構。”

考官們交換了個眼神，右側的考官調出數據流：“機械適能值 97.3，手工拼裝二級機甲......確實是南區推薦的‘天才’。但你該知道，光靠拼裝破銅爛鐵進不了齒輪學院。”她指尖劃過沙盤，調出一張解剖圖，“你的生物器官保留率高達 62%，這在我院新生中是倒數。”

陳墨的散熱口噴出白霧——他當然知道。為了攢錢給妹妹換肺，他只改造了必要的運動系統，心臟還在胸腔里跳動著老舊的節拍。

“每周至少要完成三次器官機械化改造。”左側考官拋來一份協議，納米文字在紙面上流動，“這是基礎要求。另外......”他忽然露出詭異的微笑，“聽說你妹妹的‘肺源’還沒著落？我院正好有生物工程系在做器官培育實驗，只要你愿意簽署‘全器官改造優先協議’......”

陳墨的機械手指捏緊協議邊緣，指縫間迸出電火花。他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一旦簽字，他將成為學院的“活體實驗素材”，所有器官歸屬權歸校方，死后連意識都可能被上傳至學院主腦。

“我......需要考慮。”他聽見自己的合成音在顫抖。

“沒什么好考慮的。”中間考官敲了敲桌面，墻上投影出實時新聞——某貧民窟少年因拖欠義體貸款，被追債公司直接拆解回收。“要么改造，要么被淘汰。這是齒輪城的生存法則。”

走出考核艙時，陳墨的機械足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劃痕。他摸了摸腰間的舊懷表，里面嵌著妹妹的肺部 CT——那是他用三個月撿垃圾的錢換來的。表蓋內側刻著一行小字：“等哥哥給你換鈦合金肺”。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催款通知：

【您的義肢分期已逾期 15天，根據《機械改造合同法》第 47條，我方將在 24小時內啟動......】

陳墨關掉屏幕，抬頭望向齒輪城的天空。巨型飛輪遮蔽了陽光，城市下半區永遠浸泡在機油雨里。遠處，學院的“永動核心”塔尖閃爍著冷光，像一把插在窮人心口的刀。

“先生，要試試‘意識超頻’嗎？”巷口突然鉆出個兜售非法芯片的小販，遞來一枚藍色晶體，“只要植入這個，就能臨時提升機械適能值 30%，應付考核綽綽有余......當然，副作用只是偶爾失憶而已。”

陳墨盯著晶體里翻涌的數據流，想起考核時考官說的話：“去年有個考生，為了省錢用黑市芯片，結果意識被病毒侵蝕，現在還在街頭學狗叫。”但他摸了摸口袋里僅剩的硬幣，又想起妹妹咳血的樣子——也許，這是他唯一的選擇。

當晚，陳墨在地下室給自己開顱。納米手術刀在神經叢間游走，藍色芯片嵌入腦垂體的瞬間，無數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涌來：父親在廢鐵堆里拼裝義肢的背影，妹妹用廢電路板做的生日賀卡，還有某個深夜，他看見齒輪學院的招生飛船掠過貧民窟上空，尾氣在破屋頂上燒出的焦痕。

“哥哥，等我換上鈦合金肺，就能和你一起看星星了吧？”妹妹的聲音在意識深處響起。

陳墨的機械臂突然不受控制地抽搐，手術刀劃破視網膜，眼前閃過一片雪花。但他終于笑了——芯片生效了，機械適能值正在飆升，那些復雜的靈能矩陣公式自動在視網膜上流淌。

第二天清晨，陳墨站在齒輪學院的復試考場前。他摸了摸新植入的虹膜掃描器，掌心的“超頻芯片”發燙——黑市賣家說過，每次使用都會消耗部分腦容量，但此刻他不在乎。

“B-749號，陳墨。”考官的聲音里帶著驚訝，“你的適能值......怎么一夜之間突破了 99%？”

陳墨露出微笑，感覺鼻腔里有鮮血滲出——是芯片在灼燒神經。但他只是舉起機械臂，讓考官掃描自己的生物認證碼，碼流里藏著一段不易察覺的病毒程序，正在悄悄篡改學院的數據庫。

“因為我不想被淘汰。”他說，散熱口噴出的白霧里混著血絲，“在齒輪城，要么往上爬，要么被碾碎。”

考官們面面相覷，而陳墨的視網膜上，倒計時正在跳動：距離芯片過載還有 47小時。他知道自己撐不到畢業，但至少......能讓妹妹換上新肺，能讓父親不再睡在廢鐵堆里。

走出考場時，雨下得更大了。陳墨摸出懷表，發現表蓋內側多了道劃痕——像是某種符號，又像是齒輪城地圖的一角。他突然想起昨晚植入芯片時，黑市小販曾小聲嘀咕：“聽說齒輪塔最頂層，藏著能讓人永生的‘原初齒輪’......”

懷里的手機又震動起來，這次是妹妹的消息：

“哥哥，今天有人來收廢品，送了我一個會發光的齒輪！你說，這是不是仙人留下的寶物？”

陳墨望著遠處高聳的齒輪塔，雨滴砸在他的機械面頰上，折射出破碎的光。他握緊懷表，感受著芯片在顱內灼燒的劇痛，嘴角扯出瘋狂的笑——也許，在這個被齒輪碾碎的世界里，他偏要做那枚卡住命運齒輪的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