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軍?”
張承業聞言思索了片刻,經過一番接觸后,他發現二人言談不俗,且膽大心細,又有一身不俗的武藝,已經具備了在亂世中做出一番作為的基礎條件。
而俗話說,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雖然保全劉克之家人的情誼已經足夠大了,但若是在其投軍的路上給予一點幫助,那么這份恩情就會更重,日后或許會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念頭急轉之間,張承業心中已下決定。
“二位郎君有此志向,實乃國家之幸,正好今歲李國昌父子判亂,汝州防御使諸葛爽受命平判,我父與諸葛大帥乃龐勛之亂時的舊識,我請父親書信一封,二位可相攜前往。”
劉克之二人相視一眼后,隨即道謝。
本就打算去河南投軍,汝州也在河南,而且還馬上就要打仗了,很快就有立功的機會,如此好的門路,自然是欣然接受。
此時宴席正好,張承業將要除一仇敵,心中大悅,二人目的達成,心情大好,一時間,三人觥籌交錯,賓主盡歡。
酒正酣時,張承業短暫離席,再進來時,身后跟著一個青年,濃眉大眼,體型雄壯,一看便知道是個好手。
其實張泰也一直想要除掉董繼宗,但奈何他雖為宦官,但手中沒有軍權,手下養的游俠也不堪大用,想要殺死董繼宗,基本不可能。
倒是他兒子張承業是個厲害角色,不過三十便已是內供奉,日后升任樞密使的可能性很大。
可惜,張承業本人并不擅長武藝,這種刺殺的任務只能依仗手下人,所以在得到劉克之和楊師厚相助后,張承業還擔心不夠保險,又從現有可用的游俠里,選了一名武藝最好的,幫助二人。
青年姓牛,名禮,字贊貞,青州博昌人,年前剛來長安,尋找報國門路,但長安雖好,卻是宦官天下,他又不想一割詠志,加入其中,所以只能是報國無門。
最后錢財用盡,只好在張承業門下做點差事,賺取回家的路費。
牛禮為人沉默寡言,但謹慎機敏,雖然在武藝上不如劉克之二人,卻可幫忙接應。
而且他也想去邊鎮投軍,所以張承業這次也算成人之美,事情結束之后,可與劉克之二人一同北上。
三人見過之后,因都是游俠,骨子里自有一股豪氣,又同要去邊鎮投軍,正可謂是意氣相投,兩杯酒下肚,便相談甚歡。
———
長安,崇業坊,玄都觀。
“大兄,火奴兒讓我們帶著大父離開長安,你如何看?”
劉仲卿一邊將鍋中黑漆漆,濃稠狀的東西倒入瓶中,一邊對著一旁的高大道人說道。
“我能如何看,火奴兒覺得長安非久留之地,大父夜觀天象,看到太白移位,長安要有一場兵災,離開就離開吧,反正也無甚留戀之處。”
高大道人是劉仲卿的親大哥,也是劉克之的大哥,名為劉伯陽。
“是啊,這世道太亂了,我聽說巢賊已經南下了,去龍虎山卻是不太好,我們聽火奴兒的,去蜀中青城山。”
劉仲卿說罷,將手中的瓶子用臘封口,保持藥性。
“我去一趟永安坊,將膏給火奴兒送去。”
“去吧,告訴火奴兒,他想做什么就做,我們兄弟二人,不至于連家人都護不住。”
劉伯陽頭也不抬的繼續擺弄著手中的藥材。
劉仲卿騎著驢子慢悠悠的走到永安坊,轉到劉克之家門前,只見房門緊閉,其中隱約傳出呼喝之聲。
他也不客氣,直接上前敲門。
“劉貴開門,是我。”
嘎吱一聲,大門打開,劉貴看到來人,頓時有些欣喜。
“二郎來了,郎君已等候多時了!”
一進門,劉仲卿就看到劉克之和楊師厚正以雙短棍作刀盾,相互切磋,一旁廊下還坐著一個憨厚青年,擦拭著手中橫刀。
二人之間的對戰倒是有來有往的,但劉克之的武藝本是劉仲卿教的,又怎會看不出劉克之并沒有用全力,而是在給楊師厚喂招。
看到劉仲卿到來,二人依舊沒有停下,直到楊師厚氣力不足,露出了一個大的破綻,劉克之隨手一攪一拍,便將楊師厚手中短棍拍落在地。
“好!”
劉仲卿拍了拍手,吸引了二人的目光。
“你二人現在的刀法,可以在大街上賣藝了。”
對此,劉克之并沒有辯駁,見過血和沒見過血的刀,一眼就能看出來,沒上陣廝殺過的人,武藝練得再好,也只能用來賣藝,搏命的話,就差了許多。
“二兄來了,可是虎骨生髓膏煉好了?”
抹了一把頭上的汗,劉克之手腳麻利的開始沖泡茶葉。
此時唐人還是以煮茶為主流,炒茶泡茶只有少數人喜歡,劉克之就是其中之一。
其實他挺喜歡吃煮茶的,畢竟就跟吃湯飯一樣,誰不喜歡吃飯呢?
只可惜其中添加的材料太多,相比于需要花費不短時間的煮茶,直接了當的泡茶就方便多了。
劉仲卿喝了一口茶水,滿臉嫌棄的從懷中摸出一個不大的瓷瓶,扔給了劉克之。
“你這茶入口苦澀,還填不了肚子,浪費了。”
“這是我在秦嶺采的野茶,野性未訓,自然味苦,二兄,那一副虎骨,就得這一瓶虎骨生髓膏?”
這虎骨生髓膏,是各武將世家世代流傳下來用以熬煉筋骨,打磨體魄的一種藥,許多世家皆有流傳。
劉克之家雖然只是低級軍官,但宗族傳承卻很久遠,自然也是有這藥方的。
古書記載虎骨有辟邪殺鬼安魂之用,用以熬膠,功兼滋補,最適合練武之人使用。
虎骨生髓膏,顧名思義的便是將虎骨熬成膠,即呈現膏藥狀,所以一副完整的虎骨,能熬出一升虎骨生髓膏,便已是此道高手。
而劉克之手中的瓷瓶,估摸著可以裝一升半。
所以,劉仲卿翻了一個白眼,沒好氣的盯著劉克之。
“你還想要多少?就這一瓶,我和大兄還添了許多材料,你若嫌少,下次多獵幾只虎,自然就出的多了。”
劉克之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將瓷輕收起,這膏是練功之前吃的,這樣才能將效果發揮到最大。
“元日之后,我便要去河南投軍了,二兄不若將全部的藥方給我,我到時候自己煉。”
劉仲卿嗤笑一聲,不斷的上下打量著劉克之。
“自己煉?你這火奴兒連爐子都沒碰過幾次,還想練藥?”
對于劉仲卿的輕視,劉克之并沒有感到不滿,畢竟自家事自家知,他劉克之也就伏火雷煉的不錯,其它的,就是個半吊子。
見劉克之一言不發,劉仲卿知道自己的話有些傷他自尊,但他并不會心軟,因為煉藥不當,得到的便是毒藥。
“你既去河南投軍,要知兵兇戰危,遇事三思而后行。還有,大兄讓我告訴你,你想做什么便做,我二人自能保家人安全,”
劉克之聞言一怔,兩位兄長的本事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大兄知道了?”
劉仲卿點了點頭。
“我們兩個別的本事沒有,認識的人還是比較多的,你的情況,打聽一下也就知道了。”
“讓二位兄長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