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曹操攜眾將官步入匠作營，目光炯炯地巡視著鐵索與鐵釘的打造成果。

只見一眾鐵匠赤膊上陣，揮汗如雨，錘擊聲響徹營內。旁邊的架子上掛滿了锃亮的成品，在陽光下閃爍著冷峻的光芒。

曹操臉上泛起喜色，朗聲說道：“如今戰船連鎖之事，業已完畢。不日便可駛往江上！”他目光堅定，如同能見到未來勝利的場景。

眾將官齊聲喝彩，聲音回蕩在營地：“恭喜丞相，滅吳之日可待！”

人群中蔡瑁跟著微微頷首，卻在心中暗自嘀咕：確實指日可待，若按照原來的歷史，這一指就是七十年！

“好！到那邊看看。”曹操聽罷笑了笑，一邊回應一邊目光忽然被什么稀罕物吸引，轉身朝營內深處走去。

只見一處空地中央，一名男子正專注地敲試著編鐘。

那人先用小錘輕輕敲了幾下。忽然，他手中大錘揮起，猛然砸落，只聽“轟”的一聲脆響，那口鐘體瞬間破裂成碎片散落滿地。

“給我重鑄！”他怒氣沖沖，對身旁匠人厲聲喝道。

此時，只聽曹操高喊：“師勖！師祭酒！”

那人聞聲立刻轉身迎來，而后恭敬行禮道：“師勖在此，參見丞相。”

曹操面帶笑意，對身后的文臣武將介紹道：“這便是師祭酒，當年宮中執掌太樂，是天下第一樂師！”

“豈敢，豈敢。”

“自戰亂四起，古之雅樂曲譜俱毀于戰火！操聽聞祭酒已將古樂恢復，并重鑄鐘呂，不知可曾齊備？”

師勖自信滿滿地點頭答道：“臣奉命與丞相，于四方廣搜雅樂曲譜，目前已大有收獲！近日正于荊州籌排慶典樂舞，各項準備漸趨完備。不過……”

“哦？還有何難處？”

“所鑄慶典用的大鐘音色尚不盡如人意。”師勖略顯遺憾，“尚需反復調試，以求臻至完美。”

聞言，曹操大笑開懷，說道：“哈哈哈！祭酒特意苛求了！如今，我百萬雄兵整裝待發，只待一聲令下，即可踏平東吳！”

說罷，他眼眸炯炯有神，“本月十五，我欲于樓船之上置酒設宴，以歌舞助威！”

以目前造船技藝，那巨大的樓船足以容納千余賓客。

“我近年戎馬之間，偶有得空，所做二十余首樂府詩詞，可擇其中適宜宴飲之篇章，譜以古樂，以便舞唱！”曹操對自己文采也很滿意。

師勖立刻恭敬應允，“十五日前必完善鐘磬器物，并排練歌舞，為丞相大宴全力助興！”

“甚好，如此甚好！”曹操滿意地點頭，兩眼閃爍著對未來凱旋的無限憧憬。

-----------------

建安十三年，十一月十五日，曹營樓船大艦上，寒風微拂，江面波光粼粼。

曹操身披鮮紅戰袍，外罩金甲，神采奕奕，他昂首闊步首先登上樓船。隨行的文武百官整齊列隊，兩旁肅然相望，氣氛莊重而熱烈。

師勖步履穩健，上前恭敬請示：“丞相，群臣既已入座，可否歌舞助興？”

曹操臉帶笑意，一邊撫須一邊調笑道：“師祭酒，這樂鐘之音色是否已中汝意？”

師勖神情自信，從容一笑：“幾番重鑄，如今已臻佳境，可用！”

“好！”

“奏樂起舞！”曹操舉起金樽，聲音雖不大，卻在嘈雜中格外清晰。

瞬間，樂聲響起。

琵琶清脆悅耳，軍鼓節奏緊促，古琴輕揚悠遠，更有那編鐘厚重古樸，中正大氣。在人聲和酒氣中，這些樂器交織，仿佛一張無形的聲音大網，讓整個船艙的人都沉浸其中。

音樂推波助瀾之際，曹魏歌舞團應聲出列，一道道婀娜多姿的身影緩緩浮現于燈火闌珊處。

八名舞姬步履輕盈地踱步前行。

她們身穿剪裁得體的白色軍裝，每個動作都透露出英姿颯爽之氣勢。頭上特制花冠在燭光映照下熠熠生輝，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在花冠倒影的掩映下閃爍著迷離。

她們腳穿特制舞鞋，鞋底裝置著小巧鼓槌，踩在軍鼓上跳舞，每踩一步便在軍鼓上激起悅耳而富節奏感的鼓聲。

雅，太雅了！

歌舞漸止之際，天色已然暗沉下來。樓船各處舉起火把，月輪未升，但大江之上卻通明如晝。

諸公！”曹操的聲音陡然響起，不高，卻壓過鼎沸的人聲，霎時間滿船皆靜。

他站立于甲板之上，輪廓被火把火光拉長映射，一字一句緩緩吐露：“我自起兵以來，蕩平賊寇、剿滅群雄。”他目光炯炯有神，一字一句鏗鏘發音，“誓愿掃清四海、削平天下！今未得者，僅江南而！”

他身軀微微后仰，一手斜斜擎著金樽，目光如炬，緩緩掃視座下濟濟一堂的文臣武將。

“今孤引百萬雄師，更賴諸公效力，何愁東吳不滅，大功不成？待到收復江南之日，天下太平之時，操當與諸公共享富貴，以樂太平！”

“天佑丞相！”“踏平江東！”……頌揚之聲在江面上轟然炸響。

“共飲此酒！”曹操沖著滿船軍士敬酒。

“謝丞相！”

觥籌交錯，酒漿淋漓潑灑，金杯玉盞在狂熱的碰撞中發出清脆又雜亂的鳴響，淹沒了所有其他聲音。群臣面龐漲紅，眼中閃爍著狂熱的光芒，仿佛那勝利的圖景已唾手可得，就在這杯盞之間、燈火之下。

此時正是曹操最為意氣風發的一刻——北方已定，自南下以來，無數聞風喪膽者紛紛歸降，僅剩堅守東吳，卻兵力懸殊難以為繼。

哈哈哈哈哈！”曹操忽然爆出一陣豪邁的大笑！

不待群臣發問，他便接著說道：“我笑周瑜，魯肅不識天時，竟敢以卵擊石！”他目光炯炯，語氣中滿是譏諷與輕蔑，“今幸有其心腹之人前來投降，此乃天助我也！”說罷，那笑聲又一次從胸腔深處迸發出來。

蔡瑁隱在人群中，心里暗道：“你就趁現在笑吧！”

荀攸和程昱在一旁面面相覷，還是荀攸上前一步，提醒道：“丞相慎言，恐有泄露！”

曹操卻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座上諸公、左右近侍，”他環視四周，語氣篤定“皆我心腹之人，言之何妨啊？”

由由此可見，此刻的曹操不僅意氣風發，更是酒興正濃，那酒勁已漸漸上涌，使得他整個人略顯飄忽，有些醉態可掬。

“我更笑劉備、諸葛亮！”他頓了頓，又放聲大笑起來，“以螻蟻之力而撼泰山，何其愚也！”

正當這時，一群烏鴉從頭頂陰沉沉地飛過，它們振翅間發出刺耳尖銳的叫聲，在夜空劃開一道陰影，將原本熱烈歡騰氛圍稍有攪擾。

曹操眉頭緊蹙，一時間收斂了狂傲情緒，不由問道：“群鴉為何深夜而鳴？”

荀攸立刻在旁回應，說得條理清晰且鎮定：“今夜月明如晝，”他指向天邊尚未升起卻早已泛白如晝般透亮的天空，“烏鴉疑是天曉，因此飛鳴。”

聽罷此言，曹操又是一陣朗朗大笑，那種豪放與自信仿佛驅散了剛才絲絲隱約的不安。

他大聲吩咐道：“取我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