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楚子航伸出顫抖的手，按在男人的手背上。

觸碰到那溫暖的皮膚時，他愣了一下。

男人微微睜開眼，他的瞳孔是黃金色的，但隨著下一次眨眼，又很快恢復成深棕色，看上去竟然有些柔弱。

楚子航無聲地大口呼吸，直到覺得情緒穩定了，他才準備開口。

但男人搶先他一步開口了。

他的聲音隔著一層呼吸機，聽起來嘶啞又朦朧。

像是無意識的夢囈。

“兒子，活著真好。”男人低聲說。

楚子航愣了一下，咬著牙不讓眼淚涌出來，但已經控制不住地抓住了男人手掌。

男人露出虛弱的微笑后，緩緩閉上眼，陷入了睡眠。

楚子航幫他把被子蓋好，四角掖好，坐在旁邊默默地看著他的臉。

男人盯著男人看多少有些尷尬。

但楚子航不介意。

剛剛蘇醒的他很虛弱，這樣看上去有點顯老，眼角有細微的皺紋。

也許曾經這個男人是個英雄，而現在這個英雄將要老去，旁觀英雄的老去，就像看著女人美麗容顏剝蝕那樣令人悲哀。

要接受這樣一個男人就是自己的老爹還真是不容易。

鬼知道這個男人藏著自己還有多少秘密。

想到這里，楚子航忽然無聲地笑了。

他現在也有秘密了。

這個秘密沒人知道。

現在他也是男人了。

從來沒有人對楚子航提出過什么過什么要求，而他從小就覺得自己必須多做很多事。

門被推開了，醫院的護士進來了，打著哈欠：“三號床病人有什么事嗎？”

“嗯，楚天驕醒了。”楚子航輕聲說。

“醒了？”護士吃了一驚，“我去喊主治醫生。”

醫生很快也跟著進來，幾個白大褂的醫生把楚子航擠出病床外，醫生們面帶驚訝地觀看各種數值，檢查了男人的瞳孔，終于確定了楚天驕已經恢復正常后，都不可思議地撓著腦袋。

原本他們都估計這個名為楚天驕的男人蘇醒的概率極小，大概等于火星撞地球的概率，而現在他真的醒了，那他們也只能承認這就是醫學奇跡了，也許火星撞地球并非沒有可能。

“還要留院觀察幾天，如果生命體征正常，就可以出院了。”醫生說。

楚子航點點頭。

“病人很多天沒有正常飲食了，你這幾天可以慢慢地讓他吃些流食恢復。恭喜啊。”醫生拍拍楚子航的肩膀。

“嗯，謝謝。”

楚子航扭頭看向暗影消失的地方，下意識地又想起了暗影的話。

“如果你有我1%的水平，也能治愈他們……”

「recovery atomic」么？

楚子航默默站在原地。

他忽然想起來了男人的一生。

男人總是看起來衰到家，吹著不想干的牛，陪著笑臉給人開車，看著老婆和兒子跑了，直到最后才露出可怕的龍族血統，

血統都那么強大了，為什么還要隱藏起血統，過什么“正常人”的生活?

暗影大人也是這樣吧？

以他的力量，很多東西都會唾手可得。

他凌駕于世人之上，殺人如芻狗的力量。

即使這樣的力量，也還是想要有個狗窩一樣的地方可以回去么？

想要……有個家？

不知不覺天已經黑了，楚子航聽著耳邊男人輕微的鼻鼾聲。

他心中的迷惘消失了。

倘若沒有暗影的力量，他早就因為身為混血種而慘遭殺害了。家人死亡無依無靠，因為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他一時沒能馬上理解暗影。

不過，在迷惘消失的現在，楚子航卻明白了。

是暗影給了他嶄新的人生、嶄新的力量。

黃金瞳在黑夜里緩緩燃燒著。

楚子航關上病房門，消失在黑夜里。

……

卡塞爾學院。

即使是席德，快速地往返芝加哥和中國，也還是會有些疲憊的。

席德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另一邊零已經不知道多少次一次敲響了宿舍門。

“鍛煉。”零簡單的兩個字。

“拒絕。”席德轉身背對著她。

自從那天起，零就天天找自己鍛煉，搞得這幾天的頭條幾乎都是關于零和“路明非”之間關系的討論。

每次一想得到這個，席德就覺得有些頭疼。

原本他期待的校園生活，是可以好好放松，然后能夠扮演扮演「影之實力者」的輕松日常。

雖然和零鍛煉確實也是在朝著「影之實力者」前進，但已經達到了一定水準后，再去不斷地打磨基礎，對于現在的席德而言，已經是無用功了。

當然，換成別人可能不一定，畢竟席德的基礎實在是太牢固了。

“咚咚咚。”

旁邊傳來小心的敲門聲。

一個女生兔子一樣跳了出來。

“是路明非師兄嗎？”女生笑容滿面地伸出手，“我是夏彌，和你一樣也提前入學了。”

“什么叫和我一樣？”席德遲疑了一會。

“我也是仕蘭中學的哦。”夏彌悄悄地跟席德說，“不瞞您說，自從看到你在校園里的獎學金，我就也迫不及待地申請了卡塞爾學院，你說巧不巧，卡塞爾學院也順利錄取了我！就是獎學金沒有師兄高啦。”

零淡淡地瞥了夏彌一眼。

“找我有事么？”席德甚至懶得看這兩個人。

“有事啊，阿卜杜拉會長讓我帶你去裝備部。”夏彌點點頭。

“裝備部？”席德愣了一下。

“你還不知道嗎？你被編入了這次中國特別行動，和我一組。”夏彌興高采烈地說。

席德搖搖頭。

“死侍啊！中國那里又出現了死侍！”夏彌瞪大了眼睛，“我還以為你們已經知道了。”

“死侍和我沒關系啊。”席德面無表情地轉身。

“別介呀。”夏彌扯住席德的胳膊，“師兄我還等著你帶我呢。”

零冷冷地從夏彌和席德手臂接觸處掃過。

一團柔軟微微觸碰到席德的手臂，雖然觸感確實很不錯，但是席德現在壓根不愿意去做出任何不符合身份的事情。

于是面無表情地，手上下錯動間，很快抽出手，走到床邊，臉朝下埋進床里。

“路明非？”

夏彌傳出語氣古怪的聲音。

“如果你不去的話，按照曼施坦因教授的說法，可能會扣除你的獎學金哦。”

聽到這番話的席德，默默地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