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地方以前是戰場？

姬玄觀察完可見的區域，得出了這個結論。

剛才在密室里看到其實是這片戰場里某個因為特殊原因保存下來的記憶片段？

他差點以為那個男孩是和他一樣的「罪人」途徑的超凡者，一起來到這里試煉。

想到這，姬玄才稍稍放心下來，也就是說如果再次碰到這種情況應該不會有什么生命危險。

但姬玄依舊沒有放松警惕，而是往前探索。

薄薄一層紅霧之下，鋪著枯骨，枯骨大多殘缺，但姬玄越看越皺起眉毛。

這些枯骨雖然是人形，但骨骼形態明顯和正常人有所不同。比如四肢修長得不成比例，指骨和趾骨尖銳如爪，肋骨的弧度也更向外擴張，仿佛是為了容納一個異常龐大的心臟或肺部。

看上去是某種被改造的生物，而不是自然演化的人類。

姬玄不由自主地聯想到剛才監獄里的那些被鐵質籠頭捆住的人類，這些都令姬玄懷疑起來這些枯骨是不是就是那些人類改造而成的。

他心中的警惕提升到了極致。

剛才在監獄里看到的畫面是神父帶著男孩為一個未知的罪犯實施火刑，想到這里，姬玄不由地在腦海里構建出一幅畫面，神父牽著男孩的手，隨手殺死撲過來的畸形怪物，走向城堡。

城堡里會是什么呢？

姬玄遙遙看向前方。

城堡之前是斷橋。橋面由黑曜石般的巨石鋪成，但中間有近二十米的巨大缺口，下方是深不見底的漆黑，只有偶爾卷起的紅霧昭示著其深度。

二十米的距離，對于普通人是天塹。即使是訓練有素的騎士，也需要借助馬力才能勉強跨越。

那座屹立在紅霧中的孤寂城堡，像一塊巨大的磁石，吸引著他全部的注意力。

姬玄深吸一口氣，體內的血液開始灼燒。

「死替·血渴」！

他沒有去喝那些凝固的污血，但空氣中彌漫的血霧，此刻成了他最好的燃料。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肌肉在發出歡愉的嗡鳴，力量感如同潮水般充斥四肢百骸。

他后退數十步，雙腿微微彎曲，整個人如同一張被拉滿的強弓。

下一刻，他腳下的枯骨瞬間被踩成齏粉，整個人化作一道離弦之箭，帶著破空的呼嘯，向著斷橋的另一端疾沖而去。

風在耳邊撕裂，下方的深淵仿佛張開了巨口。在騰空達到最高點的瞬間，姬玄甚至有一種錯覺，自己并非在跳躍，而是在飛行。

他重重地落在斷橋的另一側，堅硬的石面被他巨大的沖擊力踩出蛛網般的裂紋。他單膝跪地，用劍支撐著身體，才沒有摔倒。

即使有“血渴”的加持，這一跳也幾乎耗盡了他剛剛積攢的力量，胸口因劇烈運動而火辣辣地疼。

他喘息片刻，站起身，目光投向了那座籠罩在紅霧中的森嚴城堡。

城堡的大門虛掩著，門上雕刻著無數扭曲哀嚎的人臉，仿佛在訴說著無盡的痛苦。

姬玄瞇起雙眼，停在門口。

雖然之前已經驗證過，在這里死亡，似乎不會觸發死而替生，卻會獲得新的能力。

但姬玄不能確定這是不是偶發現象。

鼻翼翕動。

姬玄轉頭看向城堡右側。

一個深不見底的、沸騰著暗紅色液體的血池。那股讓他既渴望又警惕的香甜氣味，正是從這血池中散發出來的。

血池的邊緣，堆積著山一般的尸骸，形態各異，比之外面荒野上的枯骨更加完整，也更加扭曲。他們像是某種儀式的祭品，被隨意地丟棄在這里。

這難道全是那個罪犯做的？

姬玄的目光掃過全場，沒有發現任何活物的跡象。但他心中的不安卻愈發強烈，仿佛暗處有一雙冰冷的眼睛正在凝視著他。

他握緊了劍，一步步走向血池。

“咕嘟……咕嘟……”

血池中心，開始冒起巨大的氣泡，仿佛有什么龐然大物即將從池底浮起。

姬玄停下腳步，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死替·血渴」的能力被催動到了極致，他的體溫在急劇升高，雙眼之中，血色濃郁得幾乎要滴落下來。

他沒有恐懼，反而生出一種病態的興奮。

一聲巨響，血池炸開，一道由無數肢體與血肉強行拼湊聚合而成的龐然大物，從血池中緩緩升起。

那東西根本無法用語言形容。

數十條蒼白的手臂構成了它如同蜈蚣般的多足，支撐著它龐大的身軀，無數扭曲的脊骨如同觸手般在它背后狂亂舞動。

它的軀干，則是由上百具尸體的胸腔與腹腔強行擠壓、融合而成，那些尸體空洞的眼眶和無聲尖叫的嘴巴，在粘稠的血肉組織中若隱若現，構成了一副地獄般的浮雕。

而在它的頂端，沒有頭顱，只有一個由無數顆眼球聚合而成的、不斷轉動著的巨大肉瘤。

每一顆眼球，都帶著不同的情緒——怨毒、恐懼、絕望、瘋狂……它們共同注視著姬玄，唯一的闖入者。

“怪物……”姬玄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聲音沙啞，“你身上的味道……真是太香了。”

那怪物似乎聽懂了姬玄的挑釁，由眼球組成的肉瘤驟然收縮，發出一聲并非由聲帶，而是由無數靈魂共鳴產生的尖嘯。

無形的音波瞬間席卷了整個空間。

姬玄只覺得大腦仿佛被一柄重錘狠狠砸中，眼前金星亂冒，內心深處那股被他強行壓制的殺戮欲望，在這一刻被徹底引爆。

他雙眼赤紅，徹底放棄了理智的束縛，整個人化作一道血色殘影，主動沖向了那座由尸骸構成的山峰。

怪物見狀，一條由七八條手臂擰成的如同攻城錘般的巨臂，帶著撕裂空氣的呼嘯，狠狠地砸向渺小的姬玄。

姬玄不閃不避，在巨臂即將落下的瞬間，他猛地將手中的長劍插入地面，借助劍身的支撐，身體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強行扭轉，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這致命一擊。

怪物巨臂砸在他剛才所在的位置，整個石質地面瞬間崩裂，碎石四濺。

躲開攻擊的姬玄，已經如壁虎般貼著怪物的手臂，向上疾速飛奔。他的目標，是那顆由眼球組成的、令人作嘔的核心。

怪物顯然也意識到了他的意圖，無數條脊骨觸手如同毒蛇般向他抽打而來。

姬玄身形靈動，在觸手的圍攻中輾轉騰挪，手中長劍翻飛，不斷斬斷那些襲來的脊骨。但被斬斷的脊骨，傷口處會立刻涌出更多的血肉，重新生長，仿佛無窮無盡。

更可怕的是，怪物開始移動，它那由手臂組成的百足在地面上爬行，同時抓起周圍堆積的尸骸，如同吞噬食物一般，將它們按入自己的身體。

每吸收一具尸體，它身上的傷口就愈合一分，體型也隨之膨脹一圈。

“吞噬融合？”姬玄心中一凜。

這樣耗下去，自己遲早會被活活累死。

必須一擊致命。

他不再理會那些煩人的觸手，硬生生用后背抗下了幾記重擊，骨骼碎裂的劇痛傳來，但他仿佛感覺不到，借著這股推力，他整個人如同炮彈般飛射而出，終于來到了那顆眼球肉瘤的面前。

近在咫尺，那上百顆眼球同時轉動，齊刷刷地盯住了他。

一股龐大的精神沖擊，混合著無盡的絕望與怨毒，轟然撞入他的腦海。

姬玄一口鮮血噴出，意識瞬間模糊。

無數破碎的記憶，無數臨死前的哀嚎，在他腦中瘋狂回響，要將他的自我意識徹底撕碎同化。

然而，就在他的意識即將被黑暗吞噬的最后一刻。

「死替·明心」！

一股清涼之意從靈魂深處升起，如同一道堅不可摧的堤壩，將那洶涌的精神洪流死死地擋在外面。

“就是現在！”

姬玄的眼神恢復清明，他用盡全身最后一絲力氣，將手中的長劍，狠狠地刺入了那顆巨大眼球肉瘤的正中心！

怪物發出了震耳欲聾的無聲咆哮。

上百顆眼球同時爆裂，噴涌出的不是血液，而是濃稠如墨的、由純粹罪孽構成的黑色液體。

姬玄首當其沖，被這股黑液澆了個透頂。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仿佛被投入了熔巖之中，每一寸皮膚、每一根骨骼、每一個細胞都在被這黑色液體瘋狂地侵蝕、分解、重組！

怪物的身體開始分崩離析，那些被強行拼湊起來的尸骸失去了束縛，如同山崩般垮塌下來。

姬玄被埋在了尸山之下，意識在極致的痛苦與一種奇異的滿足感中，緩緩沉入黑暗。

他最后的念頭是：

“這股力量……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