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林玉道謝。
他們把自己的小師弟搬到火堆旁,火照著那張慘白的臉,被熱出了幾分氣色。
看著他背上深可見骨的傷,一個個眉頭越皺越緊。
“來吧。”
“嗯。”齊聲點頭,把手搭在小師弟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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苔花站得遠遠的,憑她對這類事一竅不通,也能認出這些人絕非凡類。
他們按在受傷那人身上的手,冒著熱氣,大汗淋漓,苦苦支撐。
這就是他們說的,運氣。
苔花看得入迷,就近坐下來欣賞。
那邊卻突然“哇”地一聲吐出一口黑血,眼白一翻暈了過去。
“小師弟!”“小師弟!”
幾人嘰嘰喳喳圍著他,把他扶起來。
苔花把視線也放在這位年紀最小的身上。
“小師弟,你不能死啊。”當中一個師兄趴在他身上,嗷啕大哭。
“瞎說什么!”羅焰眉間一皺。
“大師兄,你快救救小師弟呀。”那人沒有絲毫被恐嚇的意思,擦著眼淚回頭看林玉。
林玉抿了抿嘴,一臉痛色。
“他這是中毒了,你們就干看著?”
苔花湊到他們跟前,實在忍不住好奇。
“中毒?你一個修為都沒有的凡人怎么知道?”他們中立刻有人質疑。
“就用眼睛看啊。”苔花指了指小師弟背后的爪印。
雖然她看不明白,為什么運氣之后毒素清除了大半。但后背露出來的地方明顯是中毒的跡象,還有黑氣縈繞。
“你會醫?”林玉驚喜道。
“不會。”苔花誠實應著。
她從桌案后抬出一個箱子,取出腰間匕首。
“你要干什么?”五人警惕,把他們的師弟圍住。
苔花盯著匕首,刃上寒光泠泠。
“但如果一點本事都沒有,我怎么可能占據這里的城隍廟呢。”
她一步步走上前,已經把這些人的底細摸得差不多了。
“他后背的腐肉是要切的。”苔花說:“如果不切的話,毒素會再次擴散。”
看他們還是一副信不過自己的樣子,她將匕首遞出去。“那你們來,你們最疼愛小師弟了。”
眾人面面相覷,紛紛搖頭。
“那你們自己辦吧。”苔花轉頭就走。看在今晚賺了這么多銀子的份上才幫忙的,不領情,她又不是賤的慌非要往前湊。
“小姐。”還是林玉站出來了。
他彎腰鞠躬,一派謙謙公子的做派。“有勞。”
苔花在那邊給匕首消毒,專心對付小師弟背上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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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五個人聚在一起,邊看邊揪心。
羅焰揪著旁邊人的衣服,以往的氣勢半點不見。“我們應該相信她嗎?”
苔花正好下刀,匕首劃破皮肉,羅焰頭皮發麻。他感覺自己的天靈蓋,似乎也被這個小姑娘劃開了。
“我不敢看了。”他把頭埋在別人的肩膀上,剛好對上了對方看過來的眼睛。
倆人相對無言,同時別過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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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給小師弟包扎完后,東方已經開始泛白。夜還未褪色,一聲雞鳴劃破了長空。昨夜火堆沒熄滅,空氣中甚至有些燥熱。
小師弟氣息很平穩,已經脫離危險期了。
他活下來了,苔花也活下來了。
城隍廟前一層厚厚的積雪,一腳踩進去能踩到小腿。
苔花出來透氣,冷雪片打在身上,散散她屋里的熱氣。
“活著真好。”苔花沒來由得感慨。
能感受風霜雨露,雷霆萬鈞,喜怒哀樂。
恰好她的客人出來,她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多有叨擾。妙若剛才醒了,我們還有事,現在就得啟程。”
苔花看了眼趴在羅焰背上的小男孩,他睜著一雙明亮的眼睛沖她打招呼。
“謝謝你。”
聲音也是甜甜的,怪不得這些師兄一個個護著他。
“正式介紹一下。凌霄峰大弟子林玉。”
“凌霄峰二弟子秋水。”這是昨晚趴妙若身上哭那個,是水挺多。
“凌霄峰三弟子羅焰。”羅焰原來排行第三。
“凌霄峰四弟子竹萊。”
“凌霄峰五弟子含翡。”
這兩位對苔花的印象沒多大。竹萊腰間揣著笛子,神色清泠。含翡嘴角掛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都是疏離的性格。
“凌霄峰六弟子妙若。”妙若眨了眨眼。
苔花也規矩行了行禮。“小女名喚苔花。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
林玉點頭。“幸會。”
“我們凌霄峰三月后有宗門招收新弟子的考核。此番正是為此獵取妖獸下山。”林玉道:
“我觀姑娘有仙緣。此次招生大會,不知道是否有意向參加?”
“我嗎?”苔花有些震驚。“我只是略懂些生存之道,修仙我一竅不通。”
“此事不難。”林玉懂她的顧慮,走近一步附耳過來。“凌霄峰雖然錄取條件苛刻,其所屬少昊派還有其他峰在招收弟子。”
“這不失為一個庇護所。”
苔花驚訝地看著林玉。
短短一天,這位凌霄峰大弟子就已經看透了她的處境。
她現在確實需要庇護所,需要足夠的金銀來滋補這具日漸枯瘦的身體。
“希望你考慮下。”
東方的天色越來越白,云邊出現了一抹紅。
他們操縱劍飛出劍鞘,御劍而去。筆直地站著,身形也化成了一道劍意。衣袂飄飄,直沖云霄。
“不愧是仙家子弟。”
苔花仰頭看了好久,露出一口白牙,連黃瘦的面頰都添了幾分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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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一連下了七八天,地面堆積了厚厚一層。
起初還有一些賣炭,賣物資的,以及跑街上堆雪人歡聲笑語的孩子。到第三天,街上就沒什么人了。
苔花將最后一顆釘子釘在城隍廟的窗戶上,搓了搓手坐到火堆邊。
附近的老鼠已經被她吃得差不多了,大雪后更是難找。
所以,在送走凌霄峰弟子后,她立刻就去當鋪把林玉給她的玉佩當了。
整整一千八百兩銀票。
她激動地揣著那些銀票,給自己買了兩套厚厚的棉衣,一床柔軟的棉被。
把那些東西搬回去后,她挑了個小飯館,一碗一碗地點牛肉面。
面前擺了十來個空碗,她才覺出撐了。
回到城隍廟,把自己埋進那柔軟的被子里,眼淚浸濕了被褥。
好久沒吃這么飽了,沒這么幸福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