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翠微山的別院回到蘇府,已是暮色四合。
蘇未央的心情,比來時更加沉重,卻也更加堅定。母親被害的真相,如同一塊巨石,壓在她的心頭,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但同時,這也成為了她復仇之路上最強大的動力。
回到汀蘭水榭,蘇未央屏退了眾人,獨自坐在燈下,手中摩挲著那枚發黑的蘭花銀簪和沈家的令牌。
燈光搖曳,將她的身影投在墻壁上,顯得有些孤寂,卻又帶著一股不容侵犯的堅毅。
“綠萼。”蘇未央輕喚一聲。
綠萼推門而入,見蘇未央神色凝重,心中不由得一緊:“姑娘,您怎么了?可是老夫人那邊……”
“我無事。”蘇未央搖了搖頭,將銀簪和令牌小心收好,看向綠萼,問道,“我讓你打聽的事情,可有結果了?”
綠萼連忙回道:“回姑娘,奴婢已經打聽清楚了。今日牡丹宴后,宮里果然傳出了消息。德妃娘娘得知七皇子殿下在蘇府受了委屈,大發雷霆,當即便召了夫人柳氏入宮訓斥。據說,柳氏在德妃宮中跪了足足一個時辰,出來的時候,臉色煞白,眼圈都紅了。”
蘇未央聞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柳氏這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不僅沒能陷害成她,反而惹怒了德妃,真是大快人心!
“那七皇子呢?可有什么動靜?”蘇未央又問道。
綠萼道:“七皇子殿下從蘇府回去后,便一直待在府中,閉門不出。聽聞他心情不佳,還發了好大的脾氣,砸了不少東西。”
“哼,活該!”蘇未央冷哼一聲。趙啟這個自負的蠢貨,今日在眾人面前丟盡了臉面,心中定然憋著一股邪火。
“還有一事,”綠萼頓了頓,有些遲疑地說道,“奴婢還打聽到,三皇子殿下今日從蘇府回去后,便去了太醫院,親自為鶯兒請了太醫。據說,鶯兒嗆水嚴重,又受了驚嚇,情況不太好。”
“哦?”蘇未央的眉梢微微一挑,眼中閃過一絲玩味。
這位三皇子,倒真是個“熱心腸”啊。不僅親自下水救人,還特意為一個小小的丫鬟請太醫。他這么做,究竟是出于真心,還是另有所圖?
“繼續留意三皇子那邊的動靜。”蘇未央吩咐道,“還有,想辦法查清楚,今日牡丹宴上,那名最早落水的家丁,究竟是何來歷,與柳氏和蘇清柔有何牽扯。”
雖然她已經讓綠萼給了那家丁一些銀兩,讓他自行逃命。但她總覺得,那家丁的出現,并非偶然。柳氏和蘇清柔的計劃中,定然有這個家丁的一環。
“是,奴婢明白了。”綠萼應下。
“另外,”蘇未央沉吟片刻,又道,“你明日出府一趟,去城南的‘百草堂’,幫我尋一位名叫‘秦越’的大夫。”
“秦越大夫?”綠萼有些不解,“姑娘可是身子不適?”
蘇未央搖了搖頭:“我無事。這位秦越大夫,是我母親生前的一位故交。我想請他來府中,為我……也為府中的其他人,診診脈。”
秦越,是她母親生前提及過的一位醫術高明的大夫,據說為人正直,不畏權貴。前世,蘇未央并未將此事放在心上。但如今得知母親被害的真相,她便想到了這位秦越大夫。
或許,從他那里,能查到一些關于母親當年中毒的線索。
更重要的是,她需要一位信得過的大夫,來為自己調理身體,以防柳氏再次下毒。同時,她也想借此機會,查探一下府中其他人,尤其是柳氏和蘇清柔的身體狀況。
“奴婢記下了。”綠萼雖然心中疑惑,但還是乖巧地應下。
待綠萼退下后,蘇未央起身走到窗前,推開窗戶,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
夜空中,星光黯淡,烏云密布,仿佛預示著一場即將來臨的風雨。
復仇之路,注定不會平坦。她需要更多的助力,更多的籌碼。
沈家的令牌,是她的一個重要依仗。但遠水解不了近渴,她還需要在京城之中,培養自己的勢力。
前世,她一心撲在趙啟身上,對朝堂之事和京中各方勢力,知之甚少。這一世,她必須彌補這個缺陷。
她需要了解朝中的局勢,了解各位皇子之間的明爭暗斗,了解那些盤根錯節的世家門閥。
只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蘇未央的目光,投向了皇宮的方向。
德妃,七皇子……
還有那位深不可測的三皇子……
這些人,都將是她未來棋局中的重要棋子。
她要做的,便是巧妙布局,借力打力,讓他們在不知不覺中,為她所用。
第二日一早,綠萼便依照蘇未央的吩咐,悄然出府,前往城南的百草堂。
百草堂是京中一家頗有名氣的藥鋪,據說坐堂大夫醫術精湛,藥材也都是上等的好藥。
綠萼來到百草堂,向藥鋪伙計打聽秦越大夫。
那伙計聞言,上下打量了綠萼一番,道:“秦大夫今日休沐,不在堂中。姑娘若是有急癥,可讓其他大夫診治。”
綠萼心中有些失望,但還是按照蘇未央的吩咐,客氣地說道:“多謝小哥。我家主子并無急癥,只是久聞秦大夫醫術高明,想請他過府為家中女眷們診平安脈。不知秦大夫何時方便?”
那伙計沉吟片刻,道:“秦大夫行蹤不定,我也不好說。姑娘可留下府上地址,待秦大夫回來,我再轉告于他。”
綠萼留下汀蘭水榭的地址,又塞給了那伙計一些碎銀,拜托他務必將話帶到。
回到蘇府,綠萼將百草堂的情況一一告知蘇未央。
蘇未央聽后,并未多言,只是點了點頭。她知道,像秦越這樣有本事的大夫,通常都有些脾氣,不是那么容易請到的。此事,急也急不來。
接下來的幾日,蘇府表面上風平浪靜,暗地里卻波濤洶涌。
柳氏因為在德妃宮中受了訓斥,心中憋著一股怨氣,對蘇未央的態度也愈發冷淡,只是礙于蘇老夫人的情面,不敢再明目張膽地找麻煩。
蘇清柔則因為生辰宴被攪黃,又在眾人面前丟了臉,整日躲在房中生悶氣,連門都不肯出。
而蘇未央,則依舊表現得與往常并無二致,每日晨昏定省,侍奉柳氏,閑暇時便在汀蘭水榭中看書習字,撫琴作畫,仿佛牡丹宴上的風波,早已被她拋諸腦后。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一刻也沒有放松警惕。
她讓綠萼和紫蘇時刻留意著府中的動靜,收集著各種有用的信息。
同時,她也開始有意識地接觸一些前世與蘇家交好,或者與柳氏有嫌隙的官員家眷,試圖從中尋找可以利用的助力。
這一日,蘇未央正在房中臨摹一幅《蘭亭序》,綠萼匆匆從外面走了進來,臉上帶著一絲喜色。
“姑娘,百草堂派人傳話來了!”綠萼壓低聲音說道,“說秦越大夫明日午后有空,可以過府為您診脈!”
蘇未央聞言,手中的毛筆微微一頓,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秦越,終于要來了嗎?
這或許是她揭開母親被害真相的第一個突破口。
“知道了。”蘇未央放下毛筆,聲音平靜無波,“明日午后,好生招待,莫要怠慢了。”
“是,奴婢明白。”綠萼應下。
蘇未央看著窗外,陽光明媚,惠風和暢。
但她知道,在這平靜的表象之下,隱藏著無數的暗流和危機。
她的復仇之路,才剛剛開始。
而秦越的到來,或許會為她帶來意想不到的轉機。
她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