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浸透了凌府的飛檐斗拱。沈清晏將沾滿血漬的密外錄攤在檀木案上時，燭火突然詭異地暴漲三寸，映得泛黃的紙頁上朱砂字跡仿佛在流動。窗外驟起的夜風卷著欽天監火場的焦糊味，混著案頭龍涎香，熏得人喉頭發緊。

暮冬的寒風卷著細雪撲在凌府朱漆大門上，沈清晏摘下斗篷上的冰棱，指尖被凍得發僵。門房老周佝僂著背引她穿過九曲回廊，檐角銅鈴在風中發出幽咽般的聲響，仿佛還回蕩著三日前刑部大牢那場驚心動魄的劫獄。張德榮被抓后，整個刑部樹倒猢猻散，可沈清晏知道，真正的暗流遠未平息。

轉過最后一道月洞門，凌屹川的書房燈火昏黃如豆。紫檀木門前站著兩名帶刀侍衛，玄色勁裝胸口繡著鎮北侯府的云紋，見她到來便無聲地讓開。推門而入時，檀香混著書卷氣撲面而來，凌屹川正立在窗前，月白長衫被穿堂風鼓起，手中握著半卷刑部卷宗。

沈清晏將懷中油紙包放在案上，油紙被雪水浸得半濕，里面裹著從欽天監火場搶出的密外錄。

朱闕暗影鎖玄機

朔風卷著細雪掠過朱雀大街，沈清晏緊了緊斗篷，在大理寺朱漆門前駐足。門前石獅爪下的銅鈴積著薄冰，叮當作響間，她恍惚又聽見三日前刑部大牢的哭喊——張德榮被押解時，懷中掉落的密信碎片上，赫然印著宰相府的玄鶴紋章。

“沈少卿請?！笆匦l掀開厚重的棉簾，廊下燈籠在風中搖晃，將“明鏡高懸“匾額的影子投在青磚地上，裂成斑駁的碎片。穿過三道垂花門，凌屹川的書房透出暖黃光暈，窗欞剪紙映出他執筆批注的剪影，案頭摞著的刑部卷宗足有半人高。

“張德榮的同黨已悉數落網，可失蹤的三十七名少女...“凌屹川擱下筆，狼毫在宣紙上洇開墨團，“京兆府報來的尸檢記錄顯示，她們腕間都系著紅繩，繩結樣式與欽天監星官佩戴的護命結如出一轍。“

沈清晏將裹著油布的密外錄推過案幾，布料邊緣還沾著欽天監火場的灰燼：“昨夜與谷饒夜探觀星樓，在夾層暗格里找到這個?！胺狐S紙頁展開時，朱砂繪制的九轉玲瓏燈躍然眼前，燈盞內七竅流轉著詭異的幽光，“處子魂魄養燈可起死回生，鎏金香爐配青絲能換長生，而續前緣的秘法...“她頓住，指尖撫過被墨團遮蓋的字跡。

凌屹川突然按住紙頁，目光如鷹隼般銳利：“三日前搜查刑部庫房，發現三十六個貼著'西域奇珍'標簽的木箱，內里卻裝著少女的青絲?！八槌霭蹈窭锏啮探鹣隳遥钩鲆豢|雪白長發，“這是從宰相獨子棺槨里找到的，據其乳母交代，少爺臨終前日日對著空鏡說'要見故人'。“

話音未落，窗外傳來竹枝折斷的脆響。沈清晏的手已按上軟劍，凌屹川卻神色如常地端起茶盞：“王嬤嬤，既然來了，何不進來喝杯茶？“

雕花木門緩緩推開，老嬤嬤佝僂著背捧著茶盤，銀簪上的東珠卻折射出冷光——那分明是欽天監特制的竊聽珠。沈清晏瞥見她袖口露出的二十八星宿刺繡，與昨夜在火場抓到的黑衣人的服飾如出一轍。

“老奴這就去換新茶。“嬤嬤低頭福身，轉身時卻突然甩出袖中銀針。凌屹川旋身避開，沈清晏的軟劍已纏住她手腕，卻見嬤嬤咬破口中藏著的毒囊，頃刻間七竅流血而亡。

“走！“凌屹川踢開暗格，帶著沈清晏鉆進密道。潮濕的石階上留著新鮮的水跡，墻縫里嵌著半截青玉簪，簪頭雕刻的并蒂蓮讓沈清晏瞳孔驟縮——與張德榮尸身緊握的殘片紋路完全吻合。

密室深處，檀木架上的鎏金香爐正在緩緩轉動，爐底的養魂咒文泛著血光。凌屹川展開密外錄對照：“宰相要復活愛子，三皇子想用長生之術討圣上歡心，可這續前緣的人...“他突然掀開香爐蓋子，里面沉睡著半縷魂魄，額間朱砂痣與失蹤少女畫像上的印記一模一樣。

地面突然劇烈震顫，密室頂部開始簌簌掉落碎石。沈清晏握緊密外錄，卻聽見凌屹川在轟鳴中低喃：“還記得張德榮密信里反復提到的'鏡中月'嗎？欽天監觀星樓頂層，藏著一面能照見前世的渾天鏡?！?

當最后一塊磚石墜落時，凌屹川將琉璃燈塞進她手中，燈內燭火突然詭異地轉為青色：“明日月圓，我們去會會，這鏡花水月后的真兇?！?

密室頂部傳來磚石移位的聲響。沈清晏抽出軟劍，卻見凌屹川從暗格里捧出一盞琉璃燈。燈盞內凝結的血跡泛著詭異的青芒，與密外錄記載的“九轉玲瓏燈“底座紋路完全契合?！懊魅帐?，正是養魂燈大成之日?！八麑舯K塞進沈清晏懷中，玄色披風掃過地面，“我們得趕在天亮前，找到那個藏在暗處續前緣的人?！?

凌屹川翻開密外錄，目光落在“青絲續前緣”那段被朱砂涂抹的字跡上，“當今圣上龍體抱恙，若有人獻上長生之法......”

沈清晏的指尖突然觸到紙頁間的夾層，抽出半幅褪色的絲帕，上面繡著并蒂蓮紋：“張德榮臨死前攥著這個。聽說二十年前，先皇后身邊的掌事宮女，就繡過同樣的紋樣?！?

密室突然劇烈震動，頭頂傳來石塊墜落的聲響。凌屹川將鎏金香爐翻轉，爐底赫然刻著養魂咒文。“他們已經開始了?！彼曇舻统粒霸紫嘁獜突顑鹤?，皇子要謀奪皇位，而那個想續前緣的人......”

話音未落，密室東南角的機關轟然洞開，冷風卷著血腥氣撲面而來。沈清晏握緊軟劍，卻見凌屹川從暗格里取出一盞琉璃燈，燈盞里還凝著未干的血跡：“明日十五，欽天監將舉行‘祭星大典’。這盞燈，怕是要用活人血來點亮?！彼D身時，燭火將他的影子投在墻上，宛如修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