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踏步而近,指尖輕輕叩擊罐身,發出悶悶的聲響。紅褐色的忘川水乖巧地伏在她腳邊,卻不時用細小的水流試探著陶罐周圍翻涌的黑氣,像極了偷吃的孩童。
陳語棠的虛影從陶罐中而出,卻帶著劇烈顫抖,漆黑的水漬順著陶罐蜿蜒而下。
“孟婆...孟婆大人救我...“微弱的聲音里裹著濃稠的恐懼。
“小丫頭,你這魂魄上的怨氣都快凝成鎖鏈了。“她扯了扯嘴角。
語氣像是在逗弄巷口偷魚的野貓,“說說吧,誰把你封在這腌臜地方?你切也說說為何求我救你”
陳語棠的魂魄虛影微微顫動,黑霧裹挾著黑水從她身上滲出,聲音虛弱而悲戚:“孟婆...是養父...他說我是...是養女,生來就帶著不祥...”
忘川水可就興奮了,這一嗅到陰氣,頓時興奮地泛起漣漪,細小的水流悄咪咪地纏上黑霧,卻在孟婆似笑非笑的瞥視下,又慌亂地縮了回去。
孟婆眼神一凜,伸手撫過陶罐上的符咒:“不祥?就因為這個,他便把你困在此處?”
“養父他...他說我是災星,要拿我的魂魄養陣...“陳語棠回憶著。
忘川水也沒有閑著,看見這些就興奮地泛起泡泡,這大部分的水啊!早就忍不住化作無數細小觸手撲向黑霧。
孟婆皺著眉,指尖挑起一縷黑霧放在鼻尖輕嗅:“養陣?養的什么陣能用到活人魂魄?“她想起上次匆匆一別時,這里看起來是有一點像陣眼。
孟婆抬手往又透了一點的陳語棠魂魄里打了一點魂力“小棠,你仔細說說,從何時起,他們待你有了不同?”
陳語棠的虛影劇烈晃動,黑水如淚般滴落:“我不知,我不知。我只知道自...自從兩個月前,我無意中發現了后院枯井的秘密,里面……里面全是白骨,...他們在干什么我也不是很明白就是這白骨越來越多了。好像是用活人獻祭...我想逃走,卻被抓了回來...”她的聲音漸漸哽咽
“養父說,我既是養女,便該為陳家‘盡忠’,他要用我的魂魄,完成那邪惡的陣法...”而我也被困住。
忘川水不知何時遞過來孟婆瞳孔微縮,“那個能看見你的道士,可曾說過什么?”她隨手捻起一縷黑霧,幽藍火焰驟然燃起,將陰氣灼燒得滋滋作響。
忘川水見狀,立刻化作千百條細流纏住陳語棠虛影,貪婪地吞噬潰散的黑霧。
后來,自己十五過了及笄禮后,就異常嗜睡。后面不知店里起了大火,自己在一次感知時已經是生魂分離,后來也不知怎么了。
孟婆屈指彈了彈陶罐:“嗜睡,為何?那你嗜睡之后呢?那把火又是怎么回事?”
“那天夜里...”陳語棠的聲音帶著哭腔,“我聽見布料間傳來鈴鐺聲,等我爬起來,整個人就輕飄飄的我看見自己躺在床上。
而我站在床邊!大火就是從那里燒起來的,可我喊破喉嚨,爹娘他們就像看不見我...”黑水順著她的虛影滴落,在地上匯成腥臭的水洼,忘川水一溜煙地跑去了。早已按捺不住,化作無數吸管瘋狂吸食。
“濃煙嗆得我喘不過氣...”陳語棠的虛影扭曲變形。
“等我能看清時,發現自己飄在火場外面,身體卻躺在火海里!”她突然發出嗚咽,更多黑霧噴涌而出。
“街上人來人往,可沒人看得到我...直到那個道士出現。他穿著灰袍,道冠上嵌著塊暗紅石頭,眼睛...”魂魄劇烈顫抖,“他的眼睛像是能看穿我!我想逃,可剛轉身,就掉進了無邊的黑暗...”
“自己有了醒來后看見一道士。別人都看不見我,只有他可以看見自己。在一眨眼自己就被困入黑暗的陶罐里,直到上一次看見孟婆,才是死后看見的第二人。”陳語棠娓娓道來。
那道士只有他能看見我。他說我是天生的‘陰陽爐鼎’,是...”她的聲音突然哽咽,“是最適合獻祭的容器。再后來,我眼前一黑,就被困在了這個暗無天日的陶罐里...”
孟婆裝作沒看見,只是盯著陳語棠的虛影,眼神愈發冰冷:“那個道士,長什么樣?
忘川水再也按捺不住,發出歡快的咕嘟聲,化作無數細小的觸手撲向黑霧。孟婆沒有阻攔,只是眉頭緊皺,眼中閃過一絲冷厲:“原來如此。別怕,有婆婆在,沒人能再傷害你。待問清了緣由,婆婆便帶你離開這鬼地方。”
陳語棠的虛影劇烈震顫,黑色水漬順著罐壁蜿蜒成詭異的圖騰:“孟婆...及笄禮那晚,養父說要給我換命...”黑霧突然翻涌,忘川水歡快地咕嘟作響,卻在孟婆斜睨的目光里瞬間安靜,“他們說我是陰歷陽時生,生來就是擋災的容器...后來店里大火,我醒來時就見不到自己的身體了。”
“他...他又說我魂魄純凈,正適合做陣眼...”陳語棠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陶罐表面的符咒泛起刺目的紅光。
“再后來...我就聽見養父和道士在笑,說什么‘獻祭之期已至’...”話音未落,忘川水突然暴漲,將整個暗室染成血色,卻被孟婆一記響指壓回陶罐邊緣。
“原來是拿活人養陣。”孟婆冷笑一聲,指尖的火焰順著符咒紋路蔓延。
孟婆惋惜啊,‘這看著也像一個可心人,卻被困在這方寸之地,連輪回都成了奢望。’
這時忘川水突然躁動起來,纏著孟婆的手腕往暗室角落拽。
順著水流的方向,孟婆在墻角的碎布堆里發現半卷泛黃的賬本。翻開的那頁赫然“不是...”陳語棠的聲音細若游絲,“是養父...他說災劫已至,只有用我的魂魄獻祭,才能保住陳家...”黑霧突然暴漲,忘川水再也顧不得孟婆的威懾,瘋了似的撲上去吞噬。孟婆望著虛影中逐漸清晰的絕望淚痕,突然想起千年前在忘川河畔,那些被命運碾碎的冤魂。畫著猙獰的符咒,墨跡未干的批注寫著“以陰女之魂為引“。
“果然有貓膩。“她冷笑一聲,將賬本丟進忘川水凝成的火舌中,轉頭看向陶罐時,語氣難得柔和,“別怕,這次我一定帶你出去。先告訴婆婆,他們還對你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