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漸歇時，林若雪攥著濕透的筆記本轉身就跑，泥水在帆布鞋下發出黏膩的聲響。她不敢回頭，怕看見陸晨瀟受傷的眼神——那個曾令她恨之入骨的人，此刻卻像被雨打濕的幼獸，狼狽又小心翼翼。

深夜的醫院長廊，消毒水的氣味混著陸晨瀟日記里的字跡在她腦海翻涌。林若雪蜷縮在長椅上，手機屏幕的冷光映著銀行到賬提醒：50萬元。轉賬備注欄只有四個字：手術平安。她想起白天陸晨瀟說賣掉球鞋和游戲機，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那些限量款藏品，上輩子他曾視若珍寶。

“若雪？“沙啞的男聲從身后傳來。林若雪慌忙鎖屏，卻看見陸晨瀟纏著紗布的額頭，校服外套裹著保溫桶，“我燉了鴿子湯，醫生說術后喝這個......“

“誰要你的東西！“林若雪的尖叫在空蕩的走廊回響。鄰座陪護的老人投來不滿的目光，她壓低聲音：“你以為用錢就能買斷過去？我爸被裁員后整夜抽煙的樣子，我被同學扔粉筆頭的每個早讀課，這些能用錢衡量？“

陸晨瀟將保溫桶輕輕放在長椅上，從口袋掏出張皺巴巴的紙：“這是我爸受賄的證據。“泛黃的復印件上，赫然是父親與商人的轉賬記錄，“明天我就去紀委，我要他為當年的事付出代價。“

林若雪的呼吸停滯了。記憶中父親佝僂的背影與此刻陸晨瀟挺直的脊梁重疊，她突然想起重生前，陸晨瀟在她病床前握著她的手說“等我“，那時的他也是這樣倔強的眼神。

“為什么現在才做？“她聽見自己破碎的聲音。

“因為上輩子我懦弱。“陸晨瀟苦笑，額角的紗布滲出淡淡血跡，“我不敢反抗父親，不敢承認錯誤，直到失去你才明白，有些枷鎖是自己親手鑄就的。“他突然劇烈咳嗽，指縫間滲出暗紅血絲——方才摔倒時，他的胸口重重撞在石階上。

林若雪的手不受控制地伸出去，又在觸及他衣角時猛然縮回。這時護士推著擔架車經過，母親蒼白的臉從簾幕后一閃而過。她攥緊陸晨瀟遞來的證據，指甲刺破紙張：“如果這是你編造的謊言......“

“我以命相抵。“陸晨瀟的瞳孔在廊燈下亮得驚人，像兩簇不熄的火。

晨光刺破云層時，林若雪在手術室外收到陌生短信：林工的職稱評定已恢復，復職手續三日內辦妥。她渾身發冷地望向走廊盡頭，陸晨瀟正站在朝陽里，手機屏幕的冷光映著紀委舉報成功的回執。少年單薄的身影被拉得很長，恍惚間竟與記憶里那個在雨幕中護著她的輪廓完全重合。

手術室的紅燈熄滅時，林若雪終于打開保溫桶。溫熱的湯水上漂浮著枸杞，香氣混著眼淚落進碗里。她摸到桶底壓著張字條，陸晨瀟的字跡被蒸汽暈染得模糊：“對不起來遲了，但贖罪永遠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