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灘野草蔓延,一夜過后晨曦初露。江晝勉強撐起身子,發現衣襟上的血跡已被夜露浸濕,身邊的許學者氣息微弱,臉色蒼白,林白和孫謠則守在左右,警覺環視四周。遠處江面泛著點點薄霧,卻掩不住隱約傳來的軍警汽笛與馬蹄聲。
“他們追上來了。”林白低聲道。
孫謠起身拉開槍機,神色冷峻:“不能再留,得盡快離開上海。”
江晝用盡力氣起身,聲音低啞:“我還能走。”
許學者虛弱地睜開雙眼,艱難說道:“你們要去北方,千萬要小心……蛇骨之亂不止江南,北方更險。”
江晝點頭,輕聲道:“許先生放心,蛇骨不會落到壞人手里。您跟我們走。”
林白將蛇骨和許學者的瘟疫筆記分裝妥帖,四人攜帶干糧、彈藥和假身份,趁天光微明溜出江灘。一路北行,孫謠領路繞過巡查崗哨,林白打點沿途情報,江晝身負重傷強撐步伐,許學者斷后以策安全。
剛踏上通往嘉定的土路,后方忽然傳來爆炸聲和斷斷續續的槍鳴——是黑市與警隊再次沖突,軍閥探子已然發現他們失蹤的蹤跡。
“快!”林白低吼一聲,四人奔入稻田和柳林。孫謠熟練地帶著隊伍曲折前進,避開水溝與狗吠,江晝在她攙扶下步步為營。
途中,他們遇到一個村婦,抱著孩子慌亂逃命。村婦見到孫謠等人,驚恐低語:“前面橋頭又死人了,都是外頭來抓人的,今夜誰也別出門啊!”
林白遞給她一塊銀元,輕聲叮囑:“別透露我們的行蹤,我們只是趕路的外鄉人。”
村婦感激涕零,帶他們繞小路,穿過村頭菜地。天色已亮,四人終于遠離危險,藏身于一處廢棄道觀。
道觀殘垣斷壁,院內雜草叢生,正中一口廢井。江晝靠在石壁喘息,傷口又裂開滲血。許學者咬牙將他拉倒井邊,用草藥止血,輕聲道:“你要撐住,江南還有指望你的人。”
孫謠遞上干糧和水袋,咬牙道:“只要不死,咱們就還有路走。”
林白翻出許學者的瘟疫筆記,低聲道:“許先生,這蛇骨究竟還有什么秘密?”
許學者神色黯然,緩緩道:“你們只知道蛇骨能鎮尸藏毒,可它本是朝廷密令下煉制的‘瘟疫鎮物’。百年前江南瘟疫肆虐,先祖請高人設九環古墓,用蛇骨封印死氣與毒素,代代不得泄露。若蛇骨現世,毒氣一開,江南北方都將淪為人間煉獄。”
江晝額角冷汗滾落,顫聲問:“那我們該怎么辦?毀了它?”
許學者苦笑:“毀不得,鎮墓九環破后,蛇骨唯一能鎮的就是后人之心。只要有人妄圖利用它,瘟疫永無止境。”
林白低聲道:“那就要有人守住它,死也不能讓它再落入權謀之手。”
孫謠抬眼望向昏暗的天光,堅定地說:“咱們既然撿了這條命,就別做縮頭烏龜。北方要亂,我們得先找到盟友,暗中布局,才能以小博大。”
江晝點頭,目光清澈:“這一局,江湖、軍閥、黑市、甚至朝廷,誰都不能信。我們只能靠自己。”
許學者點頭贊許:“能想明白這點,比什么都強。”
短暫休整后,四人喬裝成江北茶商商隊,分批登上北去的馬車。一路顛簸,孫謠負責警戒,林白利用沿途藥房、鏢局舊識收集情報。江晝一邊養傷,一邊研讀許學者的瘟疫筆記。
夜里宿于驛站,孫謠悄悄趴在江晝床頭,壓低聲音問:“你有沒有后悔?要不是你,咱們現在說不定早已各自安生。”
江晝微微一笑,目光坦然:“我確實后悔過,但每次差點死在墓里、巷子里、江灘上……想到能有人并肩活下來,又覺得什么都值得。”
孫謠一愣,輕輕握住江晝的手:“不管最后誰活著,都別怪自己。”
林白翻身坐起,低聲打趣:“我說你們兩個別煽情,明天可能又是生死一線。”
許學者在一旁輕輕嘆息,喃喃道:“希望你們能看到這個亂世結束的一天。”
天未亮,北上的馬車悄然出發。孫謠坐在車頂警戒,林白藏在貨廂守蛇骨,江晝與許學者在車廂低語規劃。
馬車剛過黃河渡口,忽有一隊軍閥騎兵在岸邊設卡,查驗商隊文書。江晝額頭冒汗,林白當機立斷,將蛇骨藏進藥材包中。孫謠翻出江北老票號的通關文牒,假作鎮定遞給士兵。
為首軍官上下打量三人,眼神森冷:“你們江南來的人,最近可不少。都說有九環蛇骨出世,哪位是盜墓的英雄啊?”
江晝強忍傷痛,低頭作揖:“小的只是做草藥生意的,聽說亂世有寶,不敢問也不敢碰。”
士兵冷笑一聲,故意拍了拍藥材包,沒發現異常后揮手放行。
車隊重新上路,孫謠松了口氣,低聲罵道:“再晚一步就露餡了。”
江晝抬頭望向北方蒼茫大地,眼中閃過堅決光芒:“前路更險,但我們只能一直走下去。”
林白靠在車廂,微微一笑:“活著走一天,江湖就多一份希望。”
許學者用力點頭,目光慈悲而憂傷。
馬車一路北行,荒原與亂世在前方鋪展。
他們肩上的蛇骨,是禍,是福,抑或命運的無形枷鎖——
唯有不斷前行,才能知曉最終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