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耳？“我盯著眼前這個額生尖角的少年，他頸側(cè)的月牙疤和灰耳小時候被獸夾留下的傷痕一模一樣。
少年——或者說化形后的血獠——別扭地扯了扯身上臨時裹的獸皮，喉嚨里滾出幾聲不熟練的人言：“主...人...追兵...近了...“
他說話時犬齒比常人尖利許多，琥珀色的豎瞳在黑暗中微微發(fā)亮。沒等我追問，他突然扭頭看向崖下，渾身肌肉繃緊：“來了！“
崖壁傳來令人牙酸的抓撓聲，像是某種尖銳物在巖石上剮蹭。灰耳一把拽住我手腕，力道大得幾乎捏碎骨頭：“跑！“
我們沖進(jìn)茂密的古樹林，身后傳來巨石崩裂的轟響。幽冥教主竟然徒手攀上了百米峭壁！灰耳奔跑的姿勢還保留著狼的習(xí)慣，時不時四肢著地加速，卻又在撞上前方障礙時本能地直立閃避，顯得異常別扭。
“你...怎么變成這樣？“我邊跑邊喘著問。
“心臟...力量...“灰耳指了指自己胸口，“王心的...余波...“
王鐵匠吞下的那顆修羅王副心，竟然讓與我有血魂契的灰耳產(chǎn)生了異變！
前方樹林突然到了盡頭，取而代之的是陡峭的山脊，僅容一人通過的窄道旁就是萬丈深淵。灰耳突然剎住腳步，鼻子急促抽動：“血腥味...前面...“
窄道中央跪著個人影，青衫已經(jīng)被血浸透。我心頭一緊，沖上前扶起那人——
“王叔？！“
王鐵匠胸口有個碗口大的血洞，呼吸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他勉強(qiáng)睜開眼，嘴唇蠕動：“小...心...青璇她...“
話未說完，他身體突然劇烈抽搐，皮膚下鼓起無數(shù)游走的肉瘤！灰耳猛地將我拽開，下一秒王鐵匠的軀體像吹脹的皮球般鼓起——
“轟！“
漫天血雨中，我護(hù)著頭臉滾到巖壁邊。待血霧散去，原地只剩個焦黑的淺坑，和幾片閃著幽光的青銅碎片。
“是...自爆符...“灰耳警惕地環(huán)視四周，“他...故意的...“
我抹了把臉上的血，突然意識到什么：“娘親呢？“
灰耳耳朵轉(zhuǎn)動，指向山脊更高處：“那邊...打斗...“
我們順著狹窄的山道向上狂奔，沿途散落著神宗弟子和幽冥教徒的尸體。越接近峰頂，打斗聲越清晰，還夾雜著某種古老咒語的吟誦。
繞過最后一塊突出的山巖，眼前豁然開朗——
天劍峰頂是片平整的祭壇，中央矗立著九根參天石柱，每根柱子上都纏繞著碗口粗的青銅鏈。而此刻，這些鎖鏈全部繃直，匯聚向祭壇中心的一個身影：
娘親！
她被鎖鏈懸在半空，身下是口黑玉棺材。七個穿不同服飾的人圍成一圈，正吟唱著晦澀的咒文。我認(rèn)出其中有神宗的金袍長老，也有幽冥教的祭司，甚至還有獵魂人的裝扮——這些死敵居然聯(lián)手了？
“他們在...舉行儀式...“灰耳齜著牙，“要抽干...她的血...“
我握緊弒神槍就要沖出去，卻被灰耳攔住：“等等...看棺材...“
黑玉棺蓋緩緩滑開，露出里面躺著的人——
那是個和我爹魂印一模一樣的中年男子，只是面色慘白如紙，胸口插著把暗紅色的匕首。
“爹...還活著？“
灰耳搖頭：“尸體...養(yǎng)著的...“
這時神宗長老突然高喊：“時辰到！啟陣！“
七人同時割腕，鮮血順著地面的凹槽流向棺材。娘親發(fā)出凄厲的慘叫，鎖鏈開始抽取她的血液！
“動手！“
我縱身躍出，弒神槍直取最近的神宗長老。灰耳則化作血色殘影撲向幽冥祭司。
神宗長老反應(yīng)極快，袖中飛出一面銅鏡：“葉玄！你果然...“
槍尖刺穿銅鏡的剎那，我旋身橫掃，將他攔腰斬?cái)啵×硪贿吇叶募饨且呀?jīng)捅穿兩名施法者，但剩下的四人竟然不管不顧，繼續(xù)吟唱咒文。
“阻止...儀式...“娘親在鎖鏈中掙扎，“鑰匙...插進(jìn)...棺...“
我掏出青銅鑰匙沖向棺材，卻被一道血色屏障彈開。灰耳嘗試用尖角撞擊，同樣被震飛數(shù)丈。
“沒用的。“僅剩的獵魂人冷笑，“七煞鎖魂陣一旦啟動，除非...“
他的話戛然而止，低頭看向胸口透出的刀尖。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站在他背后——
夜梟！
她半邊身子還是腐爛狀態(tài)，卻詭笑著擰動匕首：“除非...陣眼施法者...死光...“
隨著最后一名施法者倒下，血色屏障應(yīng)聲破碎。我沖向棺材，卻見夜梟搶先一步拔出了插在我爹心口的匕首！
“多謝你們破陣。“她舔著匕首上的血，“現(xiàn)在，真正的修羅王心...歸我了！“
娘親突然掙斷鎖鏈撲下：“休想！“
兩人扭打在一起，夜梟的匕首劃開娘親腹部，而娘親的手指插進(jìn)了夜梟的眼窩。我趁機(jī)將青銅鑰匙插入棺材側(cè)面的鎖孔——
“咔嗒。“
棺底突然打開，露出個向下的階梯！夜梟見狀厲聲尖叫，竟不顧娘親的攻擊，瘋了一樣向我沖來。
灰耳從側(cè)面撞飛她，自己卻被匕首刺入肩膀。我扶起奄奄一息的娘親，她死死抓住我的手：“下去...最底層...有真相...“
夜梟已經(jīng)爬起來，腐爛的臉上露出癲狂的笑容：“你們誰都走不了！“
她高舉匕首刺向自己心窩：“以我殘魂...喚魔降臨！“
整個峰頂突然劇烈震動，九根石柱接連倒塌。夜梟的身體迅速膨脹變形，皮膚下鉆出密密麻麻的骨刺。娘親用盡全力推我：“走！我來拖住她！“
“不！一起走！“
我背起娘親沖向棺中密道，灰耳斷后阻擋魔化的夜梟。就在我們踏入階梯的瞬間，頭頂傳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
灰耳被氣浪掀進(jìn)密道，重重砸在我背上。緊接著棺蓋“轟“地閉合，將外界的一切聲響隔絕。
黑暗中只剩下我們?nèi)说拇⒙暋Ｄ镉H的氣息越來越弱，她摸索著抓住我和灰耳的手：“玄兒...記住...修羅的力量...源于守護(hù)...而非殺戮...“
她的手腕突然亮起熟悉的紋路——是血魂契！
“娘！你要干什么？“
“灰耳...本就是為你而生的護(hù)道獸...“娘親的聲音帶著解脫，“現(xiàn)在...完整了...“
她將我的手按在灰耳額頭的尖角上，血光頓時將我們?nèi)嘶\罩。我感到某種古老的力量在血脈中蘇醒，胸口殘留的血咒被硬生生改寫！
灰耳痛苦地弓起身，尖角逐漸伸長變成暗紅色。而我手臂上浮現(xiàn)出與他一模一樣的紋路，仿佛我們本就是一體兩面。
娘親的呼吸越來越輕：“去吧...最底層...有你爹...留給你...“
她的手突然垂下。
“娘？！“
灰耳按住我顫抖的肩膀：“主人...她只是...睡著了...“
我這才發(fā)現(xiàn)娘親胸口還有微弱起伏，但意識已經(jīng)陷入沉睡。輕輕將她安置在臺階上，我看向下方幽深的階梯——
那里傳來微弱的心跳聲，與我的脈搏逐漸同步。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