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拂袖而去后，縣衙內(nèi)的壓抑氣氛仍未消散。

劉縣令面色蒼白，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官袍袖口，顯然被方才的呵斥嚇得不輕。

離羽嘆了口氣，上前一步，低聲道：“劉大人不必憂心，此事我會如實稟告師尊，絕不會讓林染肆意抹黑。”

劉縣令如蒙大赦，連忙拱手：“多謝離大人！下官實在……”

離羽擺擺手，語氣溫和卻堅定：“輯陰司行事自有法度，林染雖為總旗，也不能顛倒黑白?！?

他的目光轉向李凡，似是想說些什么，卻見李凡神色沉靜，眼中并無半分松懈。

“李兄，林總旗來自大世家，或許他是對你有些輕視，我相信，以你的天資……”

李凡微微搖頭，聲音低沉：“離兄還不懂么，但此事……恐怕沒這么簡單。”

離羽一怔：“何出此言？”

李凡目光深邃，望向林染離去的方向：“若只是尋常輕視，林染不至于如此咄咄逼人。”

林染顯然是不想把這個入司名額給李凡，看這模樣，他定然是已有人選。

不過李凡倒也不擔心，大不了不入輯陰司罷了，反正自己并不需要那些修行資源，能殺妖就行。

……

林染陰沉著臉，坐在縣衙正堂，案幾上堆滿了白水縣近期上報的案卷。

他指尖敲擊桌面，目光如刀，一頁頁翻查著李凡經(jīng)辦的所有案件，試圖找出哪怕一絲疏漏，瀆職、濫殺、勾結妖邪……什么都行！

然而，越看，他的臉色越難看。

“白水縣境內(nèi)近期妖禍記錄，共八起，均被李凡剿滅。”

林染猛地合上卷宗，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

竟找不到半點把柄！

自李凡入縣衙，所有邪祟作案均被李凡擊殺，無一逃脫。

還有以前發(fā)生的案子，竟也被李凡尋到邪祟老巢，一一斬殺。

離羽看的也是暗暗吃驚，雖然知道李厲害，但沒想到他這么生猛，一人護了一縣。

回過神來后，離羽終于是猜透了林染的心思，入司這個名額林染早有安排。

平日辦案，自己經(jīng)常與林染發(fā)生爭執(zhí)也就算了。

現(xiàn)在舉薦李凡，已然是觸及對方逆鱗。

但再看到這些案卷，離羽終是有些不甘心。

“這種人才就這么埋沒了？”

林染看了半天，一無所獲，冷哼一聲，起身活動，盤算著該如何把李凡擠走，好讓自己的人入司。

走到衙門口，卻聽見幾個老農(nóng)在閑聊：

“聽說了嗎？那輯陰司的大人想找李捕頭的麻煩！”

“呸！什么狗屁大人！李捕頭為咱們白水縣出生入死，他們倒好，求了半天不來，一來就擺架子！”

“就是！上次吳青牛家的娃兒被邪祟抓走，縣衙沒人敢管，還是李捕頭追出去，拼命救回。”

林染聽得心生不悅，正欲發(fā)作，忽然一個賣菜的老嫗瞥見他，竟直接啐了一口：

“看什么看！你們這些當官的，除了欺負好人還會干什么？”

圍觀百姓頓時哄笑起來，對林染指指點點，眼中盡是鄙夷。

輯陰司斬妖邪，察百官，但在百姓面前，竟是有些使不出力氣。

林染氣得臉色鐵青，又走回了縣衙。

“滾開！”

崔道元忽然縱馬闖入人群，精鐵馬蹄狠狠踏翻菜筐，鮮嫩菜蔬在鐵蹄下迸濺汁液。

銅錢散落一地。

老嫗驚惶去撿散落的銅錢，卻被馬鞭“啪”地抽中手背，枯瘦指節(jié)頓時皮開肉綻！

崔道元勒馬冷笑，馬前蹄高揚，又將一車水靈的脆梨踏得稀爛。

梨汁混著泥漿濺在百姓身上。

“你！”

差點被馬踩死，攤販嚇得滾在一邊，氣的渾身發(fā)抖，顫抖著抬起手指，怒罵道：“狗官，你敢傷人！”

“輯陰司辦案，阻者格殺！”

“事急從權，你們擺攤阻擋道路，我勒馬不及，誤傷而已?！?

崔道元睜著眼睛說瞎話。

顯然是在報復攤販們剛才的話語。

“崔道元，你他媽放屁！”

衙門口，李凡五指深掐入門框，目光陰沉看著崔道元。

“李捕頭！”賣梨攤販撲到階下，牙關咬得咯咯作響：“求您做主??！”

離羽扶起賣菜老嫗，冷冷看向崔道元：“老崔，你過了。”

崔道元無所謂道：“我過什么？”

“是這些人擋道而已，輯陰司辦案，何時有這么多顧忌了?！?

話音未落，一道身影如箭離弦，從縣衙口倏然爆發(fā)，沖向崔道元，他拉住崔道元手上韁繩猛扯。

“畜生！”

黑馬應聲被李凡掀翻在地。

崔道元猝不及防栽下馬背，官帽滾進爛梨堆。

李凡踩著靴子，碾住他欲摸兵器的手腕，聲寒似冰：“縣衙門口有馬發(fā)狂，本捕頭出手控制，現(xiàn)已制服！”

縣衙內(nèi)一片死寂，差役們看著滾在泥里的輯陰司大人，目瞪口呆。

這也太生猛了吧，直接把上官踩在泥潭里，真不要命了！

劉縣令早已擺爛，仿佛沒看見一般，目光轉而望向空中，忽然皺眉，指尖敲敲杯壁，“茶渣沒濾凈?！?

張典史喉結滾動，混著痰音低語：“后堂……賬冊還亂著。”

“哦？”劉縣令慢悠悠起身，只把茶盅往典史手里一塞：“那得理理?！?

崔道元的臉陷在泥漿里，腐爛梨肉的甜腥味混著馬糞氣息灌滿口鼻。

手腕上傳來的劇痛卻讓他咧開沾滿泥漿的牙。

“啊，抱歉，崔大人的手何時到了在下腳底?！?

李凡慌忙抬起靴子。

“我要你死！”

崔道元何時受過這等屈辱，猙獰著爬起，就要掏出兵器。

“夠了！”

離羽按住對方。

“你他媽敢攔我！”

崔道元甩開離羽的手，怒吼：“你算老幾，你師父是副指揮使又如何？一介白身，有了些權力又如何！”

“我崔家百年世家，信不信我現(xiàn)在殺了你，你那師父也奈何我不得！”

一道霞光閃過。

流霞劍的鋒刃緊貼住崔道元喉結，一滴血珠順著劍脊緩緩滑落。

先前癲狂叫囂的崔道元此刻僵如石像，只有眼珠在劇烈震顫。

劍尖傳來的恐怖劍意不斷刺激著他的神經(jīng)，崔道元只覺渾身發(fā)涼。

“再聒噪。“

李凡的聲音比劍鋒更冷，“我便砍了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