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辭盈交代完畢后,便不再看他,而是抬步進了那一間屋子。
普通的擺設,但熟悉的氣息。
被容九旒囚禁過數年,她對于他的招數相當清楚,唯有以力破之,搶在他最虛弱的時候。
她仍舊用了最大的力氣,而后面前的一切層層碎裂,露出了幾個東倒西歪的人影。
那幾人餓得虛弱,卻在瞥見她的那一刻,用最兇狠的眼神瞪著她,怒斥道:“妖后,你喪盡天良,一定會有報應的!”
穆辭盈頓覺索然無味。
這些詛咒罵人的話,還是沒有半分新意,她聽得都膩了。
但好在他們還是能起到一星半點作用的。
比如在她離開王城之前,用來刺激刺激容九旒。
她不怕他動,就怕他毫無反應,讓她尋不出半分破綻。
她直接帶著這些人,回到了寢宮內,把他們甩到容九旒的面前。
“我把他們尋出來了”,穆辭盈揚聲說道,“你做得再多,都是白費心機?!?
話畢,她直接當著容九旒的面,把這幾個人的心臟挖了出來,鮮血淋漓地化為己用。
“你難過嗎?”
穆辭盈做完這一切后,又放柔了聲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容九旒,問道。
見容九旒不語,她便上前擒了他的手腕,拉扯逼迫著他去觸摸尸身上,仍舊在汩汩流動鮮血的大洞。
容九旒緊抿著的雙唇,成了一條直直的線,語氣毫無波動地說道:“他們又不是第一次死了,我能難過什么?”
穆辭盈神色微變,又很快平靜了下來,把容九旒重重地推倒在地,聽著他的悶哼聲,不為所動。
反正靈霄就在外面候著。
容九旒自己只要不想死,便很難真的出什么事。
她冷冷地說道:“你倒是把奚玉的走狗們,記得清楚得很?!?
前世她當著容九旒的面,把這些人折磨致死后,他便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復雜眼神望著她,就像是在看什么怪物。
她的的確確借用了奚玉的名字,懷抱著一丁點兒的虛榮心,卻實實在在沒什么歹意。
“你那日,在我對你和盤托出真實身份后,便用酒灌醉了我。你說你會幫我,我就傻乎乎地真信了你。
你那個時候,一定很得意吧?”
穆辭盈笑意盈盈,眼神卻冷得令人心底發寒。
比起恨容九旒,恨謝澤卿,她其實更加憎恨厭惡曾經的她自己。
愚蠢又可笑,是天底下的第一大草包。
“是”,容九旒用力抹去嘴角的鮮血,出乎意料地承認了下來,“仙界那些神仙都說,你心悅謝澤卿??赡銋s日日與我為伴,聽我撫琴?!?
謝澤卿在萬年后的史冊內,被記載為無人能出其右的人物,說什么驚才絕艷,集仙靈之氣于一身,而又光風霽月。
他能夠勝過謝澤卿,是該要沾沾自喜一二的。
謝澤卿根本配不上她。
在他以為她是“奚玉”的時候,就已經嫉妒得發狂了,就為了謝澤卿是記載之中,奚玉所謂伉儷情深的夫君。
穆辭盈對他這些想法全然不知,只冷笑起來,喚了一聲:“蘭時,處理一下。”
窗邊的蘭草動了動,散發出星星點點的光芒,把地面上的尸體籠罩在內,而后消失不見。
作為蘭草成精的野生妖怪,蘭時向來很識時務,全然沒注意那一側容九旒的指尖動了動,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而穆辭盈的事情又很多,沒顧得上處理這些眉眼官司,便先行離去,帶領招安過來的妖魔手動制造各種祥瑞。
以便于應對不久之后的,白澤送書,麒麟賀子,鳳凰盤旋。
直到幾日過后,她準備要出發去對上那至今仍在制造災難的妖龍時,才想起要回宮看看。
卻不料剛到殿外,便聽到了一個老老實實發問的聲音:“容夫子,我們可是妖啊,殺人就殺人了,為什么還要找個理由啊?”
穆辭盈聽得一頓,當即立在了屏風外,偷偷往里一看,發現容九旒虛弱地倚在床榻邊。
而在他的對面,規規矩矩地坐著一大片的蘭草,有些甚至還沒完全化作人形,頭頂上頂了一朵小小的蘭花。
舉手提出疑問的那個,還是白嫩的孩童模樣,大大的眼睛里充滿了困惑。
穆辭盈望著他,贊許地點了點頭,是這個道理沒有錯。
然而嚴厲的批評打斷了她的笑容:“愚蠢!難道你行事,就只是為了讓人辱罵你嗎?”
“哎呀”,孩童模樣的妖怪想了想,又說道,“雖然我不害怕被人罵,但是這總不算是一件好事情吧。”
容九旒點了點頭,說道:“是這個道理。你要殺人,肯定是因為人做錯了事情,你不得不反擊。所以,你應當受到夸獎。
現在,下一個問題。只要有人辱罵你,你就殺了他和他的親人,這種行為正確嗎?”
“當然正確!”
蘭時搶先說道。
他習慣于打來打去的野獸作風,也能接受日后或許會被別人殺死的命運。
容九旒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說道:“蘭族長,你進宮是為了什么?”
蘭時毫不猶豫地說道:“借助王朝氣運修煉,還有就是享受榮華富貴了。
宮里的吃穿用度,都比外面好很多,王后娘娘也對我……極好。”
蘭時提起穆辭盈,神情柔和了許多,甚至還有些小人得志般的沾沾自喜。
他的語氣變化,被容九旒聽了出來,眉間多了一絲陰霾,卻又暫且按捺住惱怒,說道:“那么人都被你殺光了,誰來為你提供榮華富貴呢?
為君者,受萬民供奉,是因為他要想方設法為百姓謀福祉,受到諸方的壓力。而你呢……”
容九旒諷刺地扯了扯嘴角,說道:“以色侍人,而不動一點腦子,能得幾時好?”
蘭時勃然大怒,起身質問道:“你居然敢說我沒有腦子?我長得好看一點,又怎么了,你嫉妒了?”
容九旒面無表情,冷冰冰地說道:“像你這種只會敗壞她名聲的蠢貨,我嫉妒你又有何用?”
穆辭盈將他們劍撥弩張的情形,收入眼底,臉皮火辣辣地疼。
蘭時已經是她的人了,卻還是被容九旒如此看不上。
明面上是在羞辱蘭時,實際上就跟侮辱她沒什么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