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燈在布里斯班的宴會廳投下流轉的光斑，西奧多身著燕尾服，正舉杯向殖民地官員們致意。

銀質餐具在長桌上排列整齊，侍者托著盛有海鮮的冰盤穿梭其間，空氣中彌漫著香檳與烤火雞的香氣。

“敬昆士蘭的黃金時代！”西奧多的聲音透過喧鬧傳來，嘴角掛著標準的微笑，但眼角余光卻留意著宴會廳入口。

突然，宴會廳大門被推開，查爾斯大步流星穿過人群，他略帶泥點的外套下擺微微敞開，隱約露出槍套和腰間的配槍，賓客們的談笑聲戛然而止，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在這幾個月里他們明白，眼前這位如幼鹿一般的青年是多么心狠手辣，堪稱是考珀伯爵手下最忠心的鷹犬。

每一次他的出現都意味著有人要倒霉，在場的官員們已經有些應激了，紛紛回憶起自己最近的工作情況。

“閣下。”查爾斯在西奧多面前站定，聲音壓低，“考珀山的事，我們的人查清楚了。”他遞過一個牛皮紙信封。

西奧多拆開信封，目光掃過紙上的字跡：“考珀山河段汞含量超標十七倍，沉淀池從未動工，廢水通過暗渠直排濕地。”他臉上禮節性的笑容漸漸褪去，指節捏皺了信紙邊緣。

旁邊的專員有些好奇：“部長先生，什么事這么緊急？”

“恐怕我不得不失陪一下了。”西奧多將信紙遞給了查爾斯，轉向了身旁的護衛，“漢密爾頓那個蠢貨在哪？”

“他剛到花園露臺，正和幾位議員喝酒。”護衛朝窗外示意。

他整理了一下領結，對驚疑不定的賓客們微微頷首：“抱歉，諸位，有件‘礦業要務’需要處理。”

說罷，他帶著查爾斯和警員走向露臺，留下了身后滿場的竊竊私語。

月光下，威廉?漢密爾頓正端著白蘭地，向兩位保守派議員吹噓考珀山新礦脈的富饒，他穿著定制的天鵝絨外套，胸前口袋露出絲綢手帕，全然不知危險已至。

“漢密爾頓先生。”西奧多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帶著冰碴般的寒意。

漢密爾頓轉身，看到西奧多身后的查爾斯，臉上的笑容僵住：“部長閣下？你們這是......”

“這是逮捕令。”查爾斯上前一步，將文件拍在漢密爾頓胸前，“你涉嫌違反《殖民地礦業環保條例》，蓄意排放有毒廢水，危害公共健康與土地資源。”

“荒謬！”漢密爾頓看也沒看，直接將文件甩開，動作間酒液濺在了西奧多的袖口，“我負責的礦場一直按規定運作！是哪個土著蠻子在造謠？”

“是否陷害，土地部的審訊室會弄清楚。”西奧多擦了擦袖口的酒漬，對警員示意，“帶走。另外，封鎖考珀山礦區所有出入口，控制賬本和技術圖紙。”

漢密爾頓臉色煞白，轉而向兩位議員求助：“他們聯合起來陷害我！這都是西奧多想收回我的礦權分紅！你們......”

兩位議員一個看著月亮似乎有些出神，另一個強行拉過附近的一個議員談起了最近的天氣，惹得對方苦笑連連，露臺上的眾人沒一個看向漢密爾頓的方向。

兩名警員扣住漢密爾頓的手臂，他瘋狂掙扎，天鵝絨外套的紐扣崩飛一顆：“西奧多！你會后悔的！我的家族不會放過你的！”

“家族？”西奧多冷笑一聲，看著漢密爾頓被拖離露臺，“呵，你倒是提醒我了。”

土地部的審訊室中，漢密爾頓被銬在椅子上，領帶歪斜，眼中布滿血絲。

查爾斯坐在長桌主位，面前攤開著考珀山金礦的財務賬本和監測日志，張景明則是站在窗邊，手里拿著一份剛從銀行調來的轉賬記錄。

“賬本顯示，你申請的治污預算足足兩千英鎊。”查爾斯指尖敲著賬本某頁，“但沉淀池的建材采購單呢？監理工程師的簽字呢？”

漢密爾頓梗著脖子叫囂：“錢用在更重要的地方了！考珀山的產量上個月翻了一番，政府的的金庫難道沒多進幾箱金幣？”

“所以你把治污經費挪去買炸藥和新鉆機。”查爾斯將轉賬記錄扔在桌上，“還私下給負責驗收的礦務督察塞了兩百英鎊，這是他今早招供的證詞。”

張景明突然起身，將一疊畫滿折線圖的紙鋪在桌上：“這是監測記錄，汞的含量每個月都在漲。在上個月的暴雨后，河水顏色不對，部落里的老人曾向你反應過。”

他的手指指向某頁的數據，“但你派人將他驅逐了，就在你說沉淀池即將完工的那天，汞的含量創了新高。”

漢密爾頓的目光掃過那些圖表，突然狂笑起來：“好啊，西奧多那個小崽子拿那些土著當槍使！但你們敢說自己屁股干凈？你們在埃爾多拉領的銅礦，難不成沒往河里倒過尾礦？”

嘶喊后又漸漸平靜下來，他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面前的兩人，聲音陡然壓低，帶著一種蠱惑和隱藏的憤怒。

“你們何必為他賣命？不過是弄臟了幾條河......放了我，今晚我就消失在印度洋上。你們就說我‘畏罪自殺’了，嗯？我的家族必有重謝，西奧多那小子不就是覺得我貪了他的錢么，我如數奉還，不，我翻倍還。”

他喉嚨里發出一聲冷笑，掙扎著身體前傾，鎖鏈嘩啦作響：“想想吧，查爾斯，張......考珀家真把你們當自己人？他們裝得像個救世主，骨子里比誰都臟！你們替他干這些見不得光的勾當，最后能有什么好下場？給自己留條活路吧......聰明點。”

查爾斯面色怪異的聽完了他的話，揮了揮手，身后的張景明就上前將他敲暈。

從懲處到體系重構的三天后，西奧多在議會特別會議上公布了考珀山事件的調查結果。

漢密爾頓被吊銷礦業執照，罰款五千英鎊，并以“重大環境污染罪”移交高等法院——這是昆士蘭殖民地首次對礦主提起此類公訴。

更關鍵的是，西奧多借此機會推動議會通過《礦業環保修正案》，規定：

所有礦區必須設立獨立環保督察員，由土地部直接任命；治污預算不得低于礦業利潤的15%，且需接受第三方審計；污染造成的生態損失，礦主需按土地價值三倍賠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