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電監護儀的蜂鳴是溫婉蘇醒前唯一的感知。她漂浮在無邊的黑暗里,父親的心跳在胸腔微弱搏動,像暴風雨中搖曳的孤燈。
“婉婉…”溫志遠的聲音從深海傳來,“看第三株白玫瑰…”
刺目的白光驟然撕裂夢境。溫婉睜開眼,首先看到ICU頂燈冰冷的光暈,隨后是傅瑾辰布滿血絲的眼睛。他枯坐在病床前,胡茬凌亂,西裝皺得像抹布,掌心緊攥著半枚彩虹發夾。
“孩子…”溫婉的聲帶摩擦出砂紙般的嘶鳴。
傅瑾辰的指尖撫過她干裂的嘴唇,將吸管杯遞到她嘴邊:“女兒在隔壁監護室,兒子…”他喉結滾動,“在保溫箱。”
溫水潤過喉嚨,溫婉卻嘗到鐵銹味。她看向傅瑾辰心口,病號服領口下隱約露出縫合線——那是他為早產兒輸血的針孔。
“周謹言呢?”
“喉管切開取出了芯片。”傅瑾辰展開掌心,發夾卡槽里粘著米粒大的金屬片,“里面是父親買賣心臟的賬本,足夠判他死刑。”
溫婉突然抓住他手腕,指甲陷進繃帶:“藥瓶的指紋…”
“碎了。”傅瑾辰反握住她顫抖的手,“但卡爾提取了瓶壁殘留的DNA。”他指向床頭平板,基因對比圖如荊棘纏繞,“父親的血,雨嫣的組織液…還有我的皮屑。”
溫婉的呼吸驟然停滯。五年前手術室走廊的記憶閃回——傅瑾辰顫抖的手指擦過藥瓶,年輕護士慌張撞到他手臂,林雨嫣的病例散落滿地…
“你當時在場。”她聲音發冷,“看著他們謀殺雨嫣?”
傅瑾辰突然掀開病號服,心口猙獰的疤痕在燈光下跳動:“這顆心移植過兩次!第一次是雨嫣死后,父親逼我接受她的心臟!”他抓起溫婉的手按在傷疤上,“所以我切了它…用刀!”
監護儀發出尖銳警報。溫婉在眩暈中看見傅瑾辰二十二歲的臉——他握著手術刀刺向胸口,血染紅林雨嫣的遺書。原來那晚玫瑰園的自戕,是遲來五年的贖罪。
“為什么…不告訴我…”溫婉的淚水滑入鬢角。
“怕你恨我…”傅瑾辰的吻落在她掌心,滾燙如熔巖,“更怕你…原諒我。”
病房門被猛地推開,卡爾教授舉著CT片沖進來:“溫小姐必須立即二次開胸!排異反應引發了心包填塞!”
傅瑾辰僵在原地,CT片上父親的心臟被血膜包裹,如困在琥珀中的蝶。護士拔除監測線時,溫婉突然拽住他的領帶,將染血的彩虹發夾塞進他掌心。
“去玫瑰園…”她唇間溢出血沫,“白玫瑰的根…”
麻醉劑注入血管時,溫婉聽見傅瑾辰在門外嘶吼:“抽我的血!所有血都給她!”
玫瑰園的夜露浸透西裝褲腳。傅瑾辰跪在第三株白玫瑰下瘋狂刨土,指甲翻裂滲血。花根深處埋著防水鐵盒,里面除了一支錄音筆,還有泛黃的B超單——林雨嫣孕周旁標注著“父系基因99.99%匹配傅振東”。
錄音筆里傳來傅父冰冷的聲音:“…瑾辰換藥后處理掉監控,雨嫣肚子里的野種絕不能留…”
傅瑾辰一拳砸向泥土,指骨撞到硬物。扒開血泥,半截碎藥瓶閃著幽光,瓶底殘留的藍色結晶如惡魔之瞳。
“找到了!”技術員奪過殘片驚呼,“低溫保存的DNA活性未失!”
ICU手術燈牌熄滅時,傅瑾辰攥著證據沖進走廊。卡爾教授摘下口罩,眼底的疲憊化作驚濤:“溫小姐心臟保住了,但我們在她子宮發現…”
“發現什么?”傅瑾辰抓住他手臂。
卡爾展開沾血的手術記錄圖,子宮壁肌理間赫然是微小的心形瘢痕——與傅瑾辰胸口的刀疤完全一致。
“當年你切下的心臟組織…”卡爾的聲音在顫抖,“被非法移植給溫婉修復產傷!這就是雙胞胎能存活的原因!”
傅瑾辰踉蹌撞上墻壁,掌心殘瓶的裂口刺入皮肉。血珠滴落處,溫婉正被推出手術室。她蒼白的指尖動了動,仿佛在虛空中描摹玫瑰的輪廓。
月光穿過走廊窗戶,將兩人的影子投在“心臟移植倫理審查書”上。傅瑾辰突然撕碎文件,將帶血的殘瓶拍在調查組面前:
“我要舉報傅氏醫療集團——用活人豢養器官供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