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弗斯。

除了這位以兇殘和高效聞名的將軍，他想不出還有誰能讓杜庫如此安排。

這將直接為格里弗斯進入權(quán)力核心鋪平道路，成為競選最高指揮官最有力的籌碼。

“你知道是誰？”雷恩聲音低沉，需要確認一下。

“不知道具體名字。”卡莉聲音壓得極低，幾乎成了氣音，“杜庫沒告訴我，但我絕不會在他精心策劃的事情快要成功的時候，跑去攪局，那太愚蠢了。”

她的眼神里帶著明確的警告。

卡莉伸手拿起桌上的平板電腦，手指快速點了幾下，又點了一輪酒。

嘴里含糊地嘟囔著，大意是討論這種話題，不多喝點實在撐不住。

“你知道如果他的計劃成功了，克萊姆艦隊很可能會被直接并入新組建的第一艦隊吧？”雷恩指出，語氣盡量顯得漫不經(jīng)心，掩飾著內(nèi)心的急切，“你就不怕失去獨立指揮權(quán)？”

“我的‘獨立指揮權(quán)’就是在薩爾瓦拉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蹲了兩個月，守著幾艘老舊的巡洋艦發(fā)霉！”卡莉帶著自嘲和怨氣反駁道，“如果能離開那個鬼地方，做點實事，我不介意失去獨立指揮權(quán)。”

好吧！

雷恩在心里暗笑。

既然這是你想要的……

“那為什么不加入我？”

“想法挺美好，但是……”

卡莉盯著雷恩，挑起一邊眉毛。

“就像你說的，如果你想有所作為，柯爾斯和坦恩是僅有的兩個選擇。”雷恩身體前傾，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特倫奇和托尼思？他們首先考慮的是他們的贊助商，跟著他們，你沒什么發(fā)揮空間。但坦恩不同，你了解她的戰(zhàn)績，她的風格，你甚至不會失去艦隊指揮權(quán)……克萊姆艦隊可以作為第二艦隊的特遣編隊或輔助力量。”

卡莉的肩膀先是下意識地繃緊聳起，隨即又緩緩放松落下。

她沒有立刻抽回被雷恩輕輕覆蓋住的手，反而短暫地、帶著某種決斷意味地用力回握了一下，然后才松開。

“杜庫是個絕地，雷恩。”卡莉的聲音有些緊張，“一個強大的、經(jīng)驗豐富的絕地大師，他能感知到原力的擾動，察覺到……不忠的念頭。克萊姆艦隊是佩勒米安航線上最關(guān)鍵的一顆釘子，沒有他的直接批準，我不能擅自行動。接下來，他會任命新的艦隊司令，然后把克萊姆艦隊直接劃歸過去，現(xiàn)在的我……只能隨波逐流，等待他的安排。”

她的語氣里充滿了無力感。

雷恩若有所思地向后靠回沙發(fā)深處。

透過巨大的舷窗望去，他能清晰地辨認出自己那幾艘星際護衛(wèi)艦獨特的輪廓，它們巨大的骨架船體，讓周圍的豪華飛船顯得渺小而脆弱。

視野里他沒有看到克萊姆艦隊的旗艦“塞倫諾之星”。

這意味著卡莉此次前來馬爾德魯?shù)滦菂^(qū)，深入這個分離主義勢力軍事化程度最高的星區(qū)，完全是一次秘密行動，沒有動用官方身份。

雷恩下意識地捏了捏自己的臉頰，陷入沉思。

在此之前，他不知道卡莉在杜庫體系下的困境。

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有點受寵若驚。

她居然會為了見自己一面而打破規(guī)矩。

就在這時，包廂的滑門發(fā)出一聲輕響，一個造型簡約的服務(wù)機器人無聲地滑入，精準地將幾杯酒放在桌上，又迅速滑出，門在它身后閉合。

這個高效、無聲的插曲，像一盆冷水澆醒了雷恩。

他猛地想起卡莉·特里爾姆指揮官到底是什么樣的人。

這個多年來費盡心機討好杜庫伯爵，在權(quán)力階梯上錙銖必較、一心往上爬的女人，絕不是什么感情用事的人。

她這次冒險前來，必然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和利益權(quán)衡的。

她不是為了敘舊或幫他，而是為了從他這里獲取她需要的東西。

想通了這一點，雷恩反而感到安心了些。

交易，這才是他們關(guān)系的本質(zhì)。

“你特意叫我跑這么一趟，冒著風險見面，肯定不會只是為了跟我聊這些……理想主義的東西。”卡莉的聲音陡然變得銳利、克制。

之前那點偽裝出來的酒意和隨和消失殆盡，只剩下冰冷的務(wù)實。

“說吧，你到底想從我這兒得到什么？”她的眼神銳利如刀，潛臺詞再明顯不過。

那你又能給我什么作為回報呢？

“……我想組織一場艦隊模擬戰(zhàn)。”雷恩的目光轉(zhuǎn)向舷窗外璀璨的星海，手指無意識地在冰涼的舷窗邊緣輕輕滑動，“一場……純粹的戰(zhàn)術(shù)演練，算是給那些留守在拉克斯鑄造廠的海軍指揮官們解解悶。我正好要去林戈·文達給我的艦隊做一次全面整修，模擬戰(zhàn)就在林戈·文達的戰(zhàn)術(shù)中心進行。”

“我猜是通過全息通訊接入？”卡莉立刻把握住關(guān)鍵。

雷恩轉(zhuǎn)回頭，迎上她的目光，“沒錯。”

“如果由我出面邀請，以‘交流經(jīng)驗’或‘評估佩勒米安防線戰(zhàn)術(shù)預案’的名義，他們會答應(yīng)參加。”卡莉雙臂環(huán)抱胸前，身體微微前傾，顯示出她進入了談判狀態(tài)，“但接入之后呢？你怎么確保他們能全程投入，而不是敷衍了事？”

“模擬的戰(zhàn)場設(shè)定會是這樣的，”雷恩流暢地展開構(gòu)想，仿佛早已在心中推演多次，“假設(shè)共和國發(fā)動全面總攻，主攻方向是蘭蒂利斯星系，由臭名昭著的開環(huán)艦隊打頭陣，整個蔚藍之矛指揮部提供戰(zhàn)略支援。

而我們至關(guān)重要的第一艦隊，非常不巧，此時不知去向，無法及時回援。

擋在共和國大軍和邦聯(lián)核心區(qū)全面陷落之間的，只有佩勒米安航線上……你和其他幾位指揮官手頭那點可憐的兵力。”

雷恩在描述這個“假設(shè)”場景時，表情始終保持著嚴肅。

但他能清晰地看到卡莉眼中閃過的不信和了然。

她挑起一邊精心修飾過的眉毛，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僅僅是……‘假設(shè)的’？”

“當然，完全是假設(shè)的戰(zhàn)術(shù)推演。”雷恩面不改色地確認，隨即又補充道，“啊——對了，模擬的最終目標是，在絕對劣勢下，盡可能拖延共和國進攻的步伐，堅持到第一艦隊……以及，非常‘巧合’地，完成作戰(zhàn)任務(wù)的第二艦隊回來支援我們，你覺得這個劇本，能激起他們的好勝心和參與度嗎？”

卡莉緩緩地點了點頭，眼神變得深邃。

她伸出一根纖細的手指，無意識地在光滑的桌面上憑空比劃著復雜的航線或陣型。

然后她突然抓起面前新上的那杯酒，再次一飲而盡，重重地將空杯放回桌面，動作帶著一種下定決心的果決。

雷恩看著她這個動作，心中涌起一股強烈的、計劃即將達成的預感。

“我……明白了。”卡莉低聲說道，語氣平靜得仿佛只是在討論天氣，“那么，作為交換條件的一部分……”

她話鋒一轉(zhuǎn)，“我認識一個女孩，克拉塔拉，她是個杰出的科學家和工程師，不過她自稱為博士，她的專長領(lǐng)域是控制論和高端機器人技術(shù)，聽說她之前在共和國得罪了議長辦公室的某位實權(quán)幕僚，走投無路才投奔了分離主義者。現(xiàn)在她在薩爾瓦拉要塞附近管理一個深空研究站……”

“控制論？”雷恩敏銳地打斷了她，身體瞬間繃緊，“上周……或者更近的時間，她的研究站有什么特別的訪客嗎？比如一艘……醫(yī)療船？”

卡莉直勾勾地盯著雷恩的臉，仔細地審視著他表情的細微變化，展現(xiàn)出驚人的清醒和洞察力，“上周確實有一艘注冊為醫(yī)療用途的艦載艇停靠過她的研究站，但具體細節(jié)……屬于高度機密，我不在知情范圍內(nèi)。”

雷恩心中了然。

這銀河系，有時真是小得令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