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旋轉(zhuǎn)門進大堂前，林之想著一會兒開房一定要自己付錢，但白栤沒給他這個機會，徑直拉著他進了電梯，去了自己的房間。

進門就是撲鼻的馨香。

商務(wù)套房，客廳足足六十多平，不便宜。

林之猜測有公司報銷，王曄不會在這方面苛待她。

白栤沒關(guān)門，但順手關(guān)了中央空調(diào)，讓林之在客廳隨便坐，“我下樓去幫你開一間?！?

林之連忙說：“我自己去就好。”

白栤說：“我請你?！?

說完就轉(zhuǎn)身出去，很快又拿著房卡上來。

房間就在白栤隔壁。

她和林之一起過去，“你先洗個澡，然后踏踏實實睡一覺，”說著往林之手里放了一盒藥，“睡前吃一粒。我就在隔壁，你睡醒給我打電話，我們一起吃飯，半夜也可以，我睡得晚?！?

其實下午睡那一陣，林之感覺好多了，可淋浴澆下，疲憊感再次襲來。

出門前他沒想到白栤會帶他來酒店，沒拿換洗的衣服。

穿著浴袍，林之躺在軟乎乎的大床上，舒服得呻吟出聲。一分鐘、兩分鐘，不到三分鐘，林之在香薰的味道里又睡著了。

這次沒有做夢，睡得特別踏實，醒來時黑咕隆咚的，睡前沒拉窗簾，樓層很高，外面看不到燈光，應(yīng)該是午夜。

看了眼手機，0點12。

雖然白栤說隨時叫她，但他還是覺得不應(yīng)該這么晚打攪人家。

對方的善意他體會得到，一個月下來，白栤在他心里的畫像很清晰，那是個漂亮、善良又豪爽的西北姑娘。

也許因為太聰明，大事小事都不扭捏，顏值又絕對在線，相處起來愉悅舒心。

林之找到遙控器，按開電視，午夜新聞的報道依然離不開迎奧運、樹新風，號召百姓講文明、懂禮貌。

大勢風潮正在以這座城市為原點，逐漸席卷每個人、每一寸土地。

不論周舟在哪，總逃不過頭上這片天，腳下這片地。

林之有些想開了，右腿保不保得住，決定他是否會有一具健全的身體，周舟找不找得到，決定他是否會有一個完整的人生。

腿，一定保得住。

周舟，也一定找得到。

重生回來，如果連這點決心和耐力都沒有，就太遜了。

燕京再大，世界再大，兩條好腿會帶著他往上爬，爬得高看得遠，他總能找到的。

肖申克用二十年拿小勺挖穿隧道，肖申克說希望是世界上最好的東西，好東西永不消逝。

突然，門鈴被按響。

林之一愣，隨即手機收到信息。

白栤：是我。

開門后，白栤手里拎著兩個袋子，一個塑料袋里好多飯盒，另一個是某運動品牌的服裝袋。

“我聽見電視聲了?！?

林之暗忖這么好的酒店，隔音也不行啊。

白栤把服裝袋遞給林之：“我大概知道你的碼數(shù)，進屋換上吧?！?

灰色運動褲，衛(wèi)衣也是灰色的，一套秋裝，配一件黑色半袖。袋子最下面藏著兩條CK內(nèi)褲，大碼。

林之撓撓頭，心里為白栤加上一條“觀察入微”的title。

見他出來，正用微波爐加熱飯菜的白栤，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羞澀。

“還挺合身。”

“都挺合身?！?

黃色的燈光里，白栤徹底紅了臉。

兩人相對坐在茶幾前，吃了幾口，白栤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起身說：“忘了兩樣東西，我回屋一趟?！?

不到一分鐘，取回兩小瓶牛二與一包軟中華。

林之納悶的看著她微微得意的笑臉。

“讓我猜猜，你今天的表現(xiàn)非常像失戀，所以，我可以陪你喝一點點。”

“那煙呢？”

“你們男生失戀時不都要抽根煙么？平時沒見你抽，我也不知道什么牌子好。”

林之扶額苦笑。

沒轍，她也不大，俏皮很正常。

他放下筷子，將兩瓶酒擰開。

“煙我就不抽了，少喝點可以?！?

“所以，你真的失戀了？”

林之喝了一口，舌頭辣，順嗓子眼到胃，一條線發(fā)熱。

他搖頭說：“真沒，像你說的，可能是累的吧。”

白栤深深看著他，展顏一笑，握著小酒瓶說：“碰一個?！?

半瓶下肚，她只挑肉段里的青椒和爆肚里的香菜吃。

冷不丁的，她忽然問林之：“周舟是誰？”

林之嗆了口酒，猛咳嗽，詫異地看著她意味深長的微笑。

“我下午說夢話了？”

白栤捂嘴笑個不停，點頭說：“我趴你枕頭旁聽了半天，就聽清這倆字，當時還以為你想喝粥，就跑去廚房忙活，都煮上了，才反應(yīng)過來那是個人名?！?

林之恍然失笑。

“周舟是你女朋友？”

“是?！?

“她現(xiàn)在在哪？泉城？”

林之微微晃頭，沒說話。

白栤不問了。

她非常清楚，大學、高中，或許也有再早熟一些在初中就戀愛的學生，都逃不過畢業(yè)分手。

“我看過一本小說，叫《畢業(yè)那天我們一起失戀》，沒什么，很正常，憑你的外型和才華，以后什么樣的都找得到?！?

林之不想和任何人聊這件事，他順著白栤嘮：“沒錯，人生就是不斷地放下，世界上閃閃發(fā)光的人太多了?！?

白栤笑道：“我才勸了一句就好啦？你心也太大了。”

林之喝了口酒，攤手說：“沒辦法，抬頭就看著你這張臉，很難緬懷其他人?！?

白栤剜他一眼，撥過垂下的一縷發(fā)絲，吃了口菜。

“你到底需要多少錢？”

林之說：“為什么這么問？”

白栤也喝了口酒，和之前每一口一樣，辣的顰眉，是極有風情的微表情。

“就是覺得你玩命掙錢太夸張了，感覺像非常急需一大筆錢似的。這樣不行，身體垮了，要錢有什么用？”

見他沒答，白栤又問：“這一個月你掙了多少？”

林之心算一番，沒有隱瞞：“將巴巴十萬。”

白栤愣住了。

林之仍在嘆氣，這個數(shù)字沒有達標，甚至一半的績效都沒完成。

白栤紅潤的小嘴兒微張，就靠著教舞蹈和賣盒飯，這個年輕的男生一個月掙了十萬？

她訝然道：“十萬？你嘆氣？你知不知道在你這個年紀，不對，把所有人都算上，沒幾個人能做到?！?

林之當然知道，2007年，城鎮(zhèn)職工的平均月工資是2400塊，但對他來說，這四個月，十萬不夠，五十萬也不夠。

“到年底，我需要一百萬?！彼f。

白栤握筷子的手僵住了，木木開口：“家里有人生病了？”

看到林之默然點頭，她明白了。

一般情況，三五十萬治不好的病，一百萬也治不好。

除了，移植手術(shù)。

難怪…

之前，她對眼前這個男生的觀感是欣賞、驚艷、佩服，一點點難以言說的好感，現(xiàn)在，多了分同情和揪心。

她本能的生出要幫他的思緒。

可一百萬太多了，她沒有。

“這太難了?！彼粗种坏难劬Γ骸拔铱梢詭湍阆胂朕k法?！?

林之笑道：“這不難啊，你已經(jīng)幫我了?！?

白栤知道他說的是針對王曄的合作。

“可那邊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落地?！?

林之問：“你確定偷偷讓她聽到你唱那首歌了？”

白栤堅定地說：“我確定。”

林之笑道：“那就快了?！?

見他篤定，白栤莫名跟著放下大半擔憂。

林之小覷了她的酒量，一瓶白的下肚，他都有些迷糊了，白栤跟沒喝似的，還將垃圾收拾干凈，這才回屋。

第二天一早，白栤拿著一張銀行卡叫醒林之。

卡里有十五萬，是她的積蓄，其中包括少量片酬。

連續(xù)睡了三場，林之滿血復(fù)活。

他裹著浴袍，里面是眼前人親手為他買的褲衩，現(xiàn)在又甩給他十五萬，這場景…林之覺得好古怪。

沒等他開口拒絕，白栤的手機響了。

她用口型示意：是王曄。

王曄就住在樓上。

掛斷后，白栤對林之說：“又被你說準了，王姐訂了機票，明天下午飛香江，她讓我今天約你見一面。”

林之笑著拉起她的手，微涼、軟嫩，把卡放在她手心。

白栤說：“萬一你們沒談攏呢？”

林之說：“我會給她一個無法拒絕的條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