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溫和的男聲突然響起，蘇念下意識鎖屏抬頭，正對上林敘關切的目光。

這位年輕醫生白大褂里穿的還是昨晚的裝束，看樣子是值班還沒回去，蘇念的眼神柔和下來，不管哪個世界，大夫總是那么辛苦，值得尊敬。

林敘掃過她緊繃的下頜線，語氣中透著絲關心：“看你臉色不太好，是傷口疼嗎？”

小護士李雯推著醫療小推車，亦步亦趨跟在林敘身后。

消毒水的氣味里混著他白大褂上若有似無的薄荷香，她盯著他后頸新冒的碎發，指甲不由得在小推車的把手上掐出月牙形的凹痕。

自從蘇念搶救成功后住進病房，林醫生查房停留的時間明顯多了幾分鐘，連語氣都比以往柔和了幾分。

要知道平日里他總是惜字如金，連交接班時的醫囑都簡短得像病歷摘要。

“記錄下，307床，體溫 36.8℃，傷口愈合良好。”林敘甚至主動用電子體溫計給蘇念量了體溫。

“不過臉色蒼白，應該是昨晚沒休息好，導致的低血糖。”

李雯偷偷在他背后翻了蘇念個白眼，明明都沒事了，還故意在林醫生面前裝弱，不就是想要勾引林醫生嘛！

卻聽蘇念低笑一聲：“林醫生，你的白大褂該換了。”

林敘拿著體溫計的手一頓，順著她目光朝自己身上打量，原來是胸口處不知何時沾染上了墨跡，不覺一笑。

還未開口，李雯便忙不迭插話：“你管好自己的病就行，林醫生的私事要你操心？”

她故意將小推車撞在床檔上，一些金屬的檢查器械互相撞擊著，發出刺耳的響。

“去護士站，領支葡萄糖來。”林敘的眉頭微微皺起，李雯張了張嘴，剛要辯解，卻在觸及他鏡片后的冷光時驟然噤聲。

蘇念還有些蒙，自己只不過好心提醒，畢竟作為醫生，清爽潔凈的形象也很重要啊。

不覺望向小護士氣鼓鼓離開的背影，忽然她注意到林敘腳邊有縷淡薄的黑霧正蜿蜒游走，如活物般順著門縫追上小護士，消失在她的影子里。

她下意識攥緊床單，看來昨晚并不是自己眼花。

“你別往心里去，她就是性子急，要是哪里有不舒服，隨時叫我。”林敘順著她的視線看向病房門，眼中微有些恨鐵不成鋼。

“林醫生，你最近是不是總覺得乏力？”眼看林醫生要走，蘇念下意識攥住他的，壓低聲問道。

“額，好像有點，不過這也正常，我這段時間夜班排的比較多。”林敘的聲音帶著挺有的溫和，眼睛盯著被攥住的下擺，沒舍得讓蘇念松開。

“那…你值夜班時，有沒有聽到腳步聲？你出去看卻沒有人，或者聽到有人叫你，回頭卻沒人？”蘇念斟酌著措辭，眼不帶措的盯著林醫生。

果然，林敘的表情驟然凝固，像被突然按了暫停鍵的默片。

他想起半個月前的深夜，他如往常般去查房，卻在走廊盡頭看見個穿紅嫁衣的模糊身影，等追過去時卻只剩盞忽明忽暗的廊燈

從那后，他就開始幻聽…

還有，最嚇人的是前天他洗手時，鏡中倒影忽然對他勾起嘴角，而當時他明明累得面無表情。

后頸的涼意順著脊椎爬上來，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發飄：“你……怎么知道？”

看著林敘驟然繃緊的下頜線，以及他鏡片后瞬間收縮的瞳孔，蘇念就知道自己說中了，看來得抓緊時間找出源頭。

“這些……其實都是巧合吧。”林敘的聲音帶著自我說服的顫抖。

蘇念松開他的衣擺，林敘卻下意識的往前走了半步，似是在尋求某種安全感。

“林醫生是學醫的，世上會有那么多巧合嗎？”坐在床邊的蘇念，似笑非笑的側頭看向林醫生。

“那個…醫學本就是在無數巧合中尋找規律。”林敘轉開視線，不敢看蘇念，脫口而出的話語既像是在說服蘇念，又像是在說服他自己。

“林醫生，葡萄糖拿來了！”李雯不太樂意的推門進來，打斷了兩人間的古怪氣氛。

“啊，哦…給病人吧。”林敘有些魂不守舍地轉身離開。

李雯敏感地察覺出兩人氣氛不對勁，沒好氣地葡萄糖摔在床頭柜上，“自己看袋子上的說明書服用。”

說完便要去追林醫生，沒走兩步又轉身對蘇念不忿道：“林醫生那是人好，你可別以為他對你特殊對待。”

蘇念了然地笑笑，那么多年大師姐不是白當的，自然看出這小護士對林醫生有意思。

只是目光掃過對方腳踝處纏繞的黑霧后，她頓了頓，還是開口道：“你這兩天最好別和林醫生一起值夜班。”

“用不著你管！”李雯的聲音陡然拔高，驚得隔壁床那位老人抬頭望來。

她意識到失態，又壓低聲音，喉間泛起酸意，“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林醫生只是人好，可憐你！”

蘇念反應過來，自己這話是有些歧義，可她又不方便明說。

眼見那小護士怒氣沖沖離開病房，她無奈搖頭，罷了，還是先回去休整一下，早日把源頭解決掉吧。

因為蘇念的話，林敘強打起精神查完房后，便回家休息。

坐進車里后，林敘從后視鏡里看到連續三天值夜班的疲憊爬滿眼角，卻抵不過他不小心聽見的蘇念那句“別和林醫生一起值夜班”帶來的心悸。

忽然，后視鏡里閃過一抹猩紅，像是新娘嫁衣的裙擺，他猛地回過頭，車后只有雪白的墻壁，頓時寒毛根根豎立，趕緊發動車輛離開。

沒有別的衣裳，直接穿著病號服出來的蘇念，猶豫著打了輛車。

上車后她特意盯著司機的臉看了足足有三分鐘，看得那司機渾身發毛。

幸好司機還是很有職業素養的，邊開車邊保持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的微笑問道：“這位客人，您盯著我看半天了，請問是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嗎？”

蘇念忙擺手，還好，這回沒什么大問題，畢竟有錢是好事，但小命也很重要。

在把這個身體養好前，她可不想再動用靈力了。

另外吧，她有些欲言又止的看向司機頭頂，怎么辦？要不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