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斐迪南所宣稱的‘神啟’是假的，但是廣大教徒們不會這么認為。”

“他們沒有看清這些的實力，也沒有看清這些的必要。”

“所以，‘神啟’這個名頭，還是能夠作為一個非常好的征兵手段，讓那群愚昧的平民們一個接一個的參軍，為信仰拋棄一切。”

“當然，如果說第一次十字軍東征是單純為了信仰的話，后面的幾次，便是在貴族的引導下，逐漸喪失了其最后的神圣性，變為了一個純粹的宣戰借口。”

“斐迪南現在所宣稱的‘神啟’，其實從軍事上來看，和十字軍東征的意義差不多。”

“唯一的區別便是，后者是在對抗異教徒，而前者，在對抗異教徒的同時，也在對抗我們我們這些所謂的‘異端’。”

“而既然帕茲曼尼那邊已經對斐迪南的神啟表示了支持，羅馬教廷應該也不會反對。”

“如果斐迪南的‘神啟’有了教廷的背書，我們的敵人便會更強大；我們敵人軍隊的士氣便會遠高過我們自己部隊的士氣。”

“即使我們都心知肚明這只是政治上的小把戲，但只要底下的農民們相信這些，只要那些雇傭兵們相信這些，我們便會在戰場上吃盡苦頭。”

“因此，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我們不僅要在國會上要盡全力反對斐迪南，在鄉村里，在城市里，我們也不能讓他們怕了斐迪南的‘神啟’！”

“我們會找人布道，我們會宣稱自己的‘神啟’，我們會盡一切辦法否定斐迪南‘神啟’的有效性！”

喬治此時已經站了起來，越說越慷慨激昂，手也不斷地揮來揮去，仿佛是在大戰來臨之際正在鼓舞軍隊的士氣似的，儼然有一幅數百年后一位普通的奧地利美術生的模樣。

如果用一首詩來描述他現在的狀況的話，那就是“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指斐迪南）。”

喬治擦了擦嘴邊留下的唾沫星子，隨后繼續說道：“你好好想想，我們背后都站著誰？”

“是特蘭西瓦尼亞親王，加博爾；是奧斯曼帝國；是整個中歐無數被羅馬教廷壓迫了百年的新教徒。”

“我們從來不是孤軍奮戰。”

他一字一頓，聲音已經低了下來，語氣卻愈發強硬：“讓斐迪南出牌吧，他出什么，我們便吃下什么。”

“我將給其他的幾個新教大貴族分別寫信，讓他們和我統一戰線，在國會中會清楚地表達我們的立場——任何削弱我們特權，試圖取消地方自治，侵犯奧格斯堡宗教和約賦予我們之權利的做法，我們都將堅決反對。”

他頓了頓，隨后眼神堅定地看著弟弟：“若是他執意推進，我們便另立新王，讓加博爾摘下斐迪南頭上這頂王冠。”

“這封信很重要。”喬治低頭，一邊說，一邊蘸墨。

“我不打算廢話，也不會繞彎子。只會單刀直入地寫出一件事——國會不能讓斐迪南一個人說了算。”

他的弟弟站在旁邊，看著他一行行寫下那些名字，眉頭緊鎖。

“兄長……”他遲疑地開口，“我還有一個問題。”

“但說無妨。”

他微微頷首，隨后問出了心中的又一個疑惑：“我們……真能動員得起來這些貴族和農民嗎？那些貴族現在不都在守著自己的地盤，各自為政么？”

“很好的問題。”喬治放下了手中的羽毛筆，再次抬頭看向了他的弟弟。

“能不能動員起來這群貴族，不是靠信仰，也不是靠短期的利益，而是靠他們心里對斐迪南‘神啟’帶來的龐大效果的恐懼。”

“只要他們害怕失去特權，害怕斐迪南統一稅收，害怕斐迪南搶走他們的莊園，那他們就會和我站在一起。”

“當然，對于加博爾，就不是怕不怕的問題了。”

“我們的身后充其量只是奧斯曼的支持，但他的身后真是奧斯曼。”

“所以，對他，我們要換一種策略。”

“我們要讓他當王。”

“只要他帶兵攻進普雷斯堡，我們便能完全控制國會，廢黜斐迪南，另立新王。”

“只要我們出手快，只要這封信能第一時間送到，他們就會聚到我們身邊。”

“到時候，我就是和加博爾直接對接的人，我就是這群貴族們的領頭羊。”

“所以，弟弟，現在就是我們出手最好的時候。”

他寫完最后一筆，把羽毛筆扔進了硯臺里。

“怕就怕再拖幾天。再拖幾天，斐迪南就真坐穩了。”

“兄長，您是說……斐迪南現在還沒坐穩？”

“當然沒有，”他冷笑了一聲，“波西米亞剛把皇帝的使臣從窗戶里丟出去，維也納宮里還沒反應過來呢。”

“信仰和主權都被挑戰了，你以為他單單靠一個‘神啟’就能安天下？”

“那倒是，”弟弟點點頭，又有點不安，接著問道：“兄長，可問題是，他這個‘神啟’來得太巧了。如果他的‘神啟’是假的話，他真的不怕底下人不信他嗎？”

“他當然怕底下人不信，所以他才急。”喬治邊說著，將信封一個個合上，打上火漆，視線始終沒有和弟弟正對過。

“斐迪南這么急著用‘神啟’包裝自己，正是因為現在正是他虛弱的時候，哪怕是外強中干，也得要‘外強’才行。”

“一個已經穩住了局面的人，才不需要神啟。現在是他最怕我們反撲的時候。”

裝完所有信件后，喬治叫來侍從，把幾份信件分別交代了下去：“這封給伊姆雷·圖爾佐，這封送給加博爾·貝特倫，這封送到伊萊沙茲家。”

“還有一封，”他看向弟弟，“你親自帶去德布勒森，交到那群長老們手上。”「H-01」

弟弟遲疑了一下：“要不要告訴他們，如果斐迪南硬來，我們就另立新王？”

“先別說。”喬治眼神冷了幾分，“這話一出，就不是找他們來談判，是跟他們攤牌了。”

“我明白了。先行告退。”他緩步后退，帶上了門。

他走后，喬治忽然又笑了起來，笑聲中帶有一絲不屑。

“不過一個政治家罷了，還想扮演先知。可笑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