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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平林新月

今天晚上,由于林媽媽做了一道蒜葉辣椒炒扣肉,扣肉切小塊,用辣椒、菜干、蒜苗炒,導致呂貴人生第一次吃肥肉,他們一人吃了三碗米飯,把飯鍋吃的干干凈凈,奶奶不得不去鄰居家盛兩碗飯回來。

呂貴十分自覺的幫林媽媽洗碗,收拾灶臺。林穎賤賤的在旁邊說,你這樣我媽會不愛我的,你洗碗她就可以早一點去占一個風水好位了,要不我回你家吧,你在我家得了。

此刻他們正坐在坪里乘涼,坪的作用是用來曬水稻,所以鋪了水泥,弄的很平整,風吹過來,吹動少年的頭發,灌滿他的衣服,掠過他干涸的皮膚。他仰頭,享受著風的撫摸,天邊一輪新月,遠處的山,竹子都長得一樣高,山林很平整,他看見風掠過山林,就像掠過他的頭發和身體。風是博愛的,它愛著這片大地上的一切。它以同等力度的溫柔,給予這片大地上的一切生靈撫慰,真想時間就這樣停住,讓風一直吹拂。

“你聽過那首歌嗎?”呂貴問道。

“哪一首?”

“欸我一下想不起叫啥了。”

“你是今天吃了魚,被上身了,記憶只有七秒嗎?”

“別叭叭我,我想想。”

“你說詞,看看我聽過沒。”

“就是那首‘你勸我早點離去,我說我不想離去’。”呂貴唱了出來。

“錯了,是‘我勸你早點歸去,你說你不想歸去。’這是鄭國江的《風繼續吹》啦。”林穎糾正他說。

“什么鄭國江,不是張國榮嗎?”

“唱是張國榮唱的,作詞是鄭國江,鄭國江很厲害的,寫詞有意境。”

“是啊,我也覺得妙,但我不知道哪里妙。‘我勸你早點歸去,你說你不想歸去,只叫我抱著你,悠悠海風輕輕吹冷卻了野火堆,我看見傷心的你,你叫我怎舍得去,哭態也絕美。’”呂貴就這樣唱起來了。

“欸,奇怪,你說你英語英語學不好,古文古文記不住,粵語倒是學的這么好,哭墳腔一出來好像一個小張國榮啊。”

“興趣是最好的老師嘛,主要我也是超愛這首歌,我不像你,你只會喜歡許巍的。”

“你這么說就狹隘了,我也有喜歡其他人的,只是相對來說許巍多一點,我覺得我可能是西北人,許巍的配樂讓我魂歸故里。”

“瞎說!”坐在黑暗里一直沉默的奶奶突然出聲,“你們家是從山東來的,你們的祖先是個造紙的,走到這里的時候,看著漫山遍野的竹子走不動了,以前,造紙的原材料是竹子,現在這漫山遍野的姓林的,都是他的后代。你祖先是微山湖邊上的。你還說西北的,你小時候啊,喂飯不吃,只吃掛面、包子、餃子、餅,直到你爺爺買了貴的稻種,你才改吃飯。”

“誒呀,奶奶,山東是祖籍,這里是出生地,西北是精神故鄉啦。”

“我看是神經故鄉。”說完,奶奶就拖著椅子回去睡覺了。

“真想一直這么吹風,不要回去了。”呂貴幽幽的說著。

“嗐,這里幾百年了,一直這樣,你啥時候想來吹,就來吹唄。我爺爺小時候,做長工,他也是乘涼,也是吹這個山谷里的風。那時候的風和這時候的風并無二致。”

“可是我會老啊,我不知道以后還能不能有這樣的心情,吃飽飽然后在這里吹風。”

“那管不到,風一直會在的。欸你吃完肥肉有沒有一點膩啊,阿福在你們睡著的時候送了楊梅來,我拿咱們早上刷牙的杯子裝著在冰箱里面冰著呢。你要不要吃。”

“冰箱,你家哪有冰箱。”

“在我鄰居家啊,我去拿。”

兩分鐘后,兩個人一人抱一大杯楊梅,酸的口水往下直淌。

“我去,為啥這些楊梅這么紅,還這么酸?”呂貴眼睛瞇成一條縫,魚尾紋法令紋,知道名字不知道名字的皺紋都出現在臉上。

“阿福除了辣椒什么都種不好,他家的東西產量都很高但是都不好吃。”相比瘦削的呂貴,林穎的臉更飽滿一點,所以他皺起的臉只能從額頭和眉間看出來。

“阿福是不是跟你有仇啊,巴巴的送這么多酸楊梅來。”

“別瞎說,阿福闌尾炎剛出院,他請我明天早上幫他摘辣椒呢,送點禮物,明天要起早一點,因為摘到太陽出來我們就回來,不要被曬傷了。”

“你叫我來原來是叫我干活啊,

“牛欄村首富之子也應該下下基層啦。”

“我們家是留蘭村,不是牛欄村,我爸也不是留蘭村首富,我們村還有礦老板,還有在國企央企的老總呢。”

“就是牛欄村,為了名字不那么俗才改成留蘭村。”

“哈哈哈,好吧,這些紅的,挑軟的吃還是很甜的。”

“你別吃了,待會睡覺,口水流到我身上,沿著胸肌和腹肌灌滿肚臍眼,我再感冒了,明天你一個人摘辣椒。”

“你別說,酸的過去了之后,我覺得,越吃越好吃了。你哪有胸肌和腹肌,我怎么不知道。”

第二天,呂貴被林穎推醒的時候,天剛蒙蒙亮。他看到林穎皺著眉,問他,咋了。林穎指指自己的身上,還真流口水流到他胸前了。呂貴忙說:“欸,我才發現你還有酒窩,還有兩個,還那么深,真帥。”

“少來了。”林穎嘴上還是嫌棄,實際上也沒在意,抽兩張紙巾擦一擦,就套上了T恤,穿上長褲。呂貴剛穿上短褲,林穎就制止他,要穿長褲,有蟲子還有蛇。于是他又脫掉短褲,央求林穎去他的包里給他拿長褲。林穎拿出來一看,牌子貨,穿這么好的干活,問呂貴要不要穿他的舊的。呂貴說我倒是想啊,大哥你那個碼數我能穿住嗎,等下別摘點就扯一下褲子,摘點就扯下褲子,把點辣椒素全沾腿上。林穎笑,也是,得不償失。

他們出現在辣椒地里時,太陽還沒有出來的跡象。

“為什么夏天也有露水啊?”呂貴看著路邊野草上晶瑩剔透的水滴問林穎。

“因為這里地勢高了,你晚上睡覺不覺得冷嗎?夜里很冷的。”

“我不覺得啊。”

“你不覺得你老往我懷里鉆,然后流我一身口水。”

“哪有一身,就一條好不好?快別說了,等下被別人聽到了,將來說給你老婆聽,你老婆還以為前任呢。”

“我就說,我才不要娶老婆。快別叭叭了,摘辣椒吧。”

“這都是青的啊,這怎么摘,我不會。”

“大哥,這是螺絲椒,就是吃青的,挑個大的摘,輕一點,把整個辣椒蒂摘下來的同時不要弄斷了辣椒枝。”

不一會,摘了一背簍了,這塊地摘完了。林穎帶他到水渠邊洗手,阿福穿著一身褪色成白色的睡衣,提著一個食盒,就在水渠邊,放一張折疊桌,鋪一塊塑料布,擺下他們的早餐,水煮蛋、小米加白米煮的粥、炒菠菜、蒸南瓜、麻球、煎的小魚以及一點辣椒醬。

兩個人干了活的,等于空腹有氧了,這會頭也不抬的悶頭干飯,阿福就在邊上扒雞蛋,剪麻球。一邊做一邊調侃,就讓老奴來伺候兩位少爺用餐。林穎笑的噴了一口粥,他說:“哪有少爺干活管家歇著的,你知道嗎?你昨天送的那些楊梅,差點把這位真少爺酸到脫水。我還沒給你介紹呢,這位就是留蘭村首富之子。”

“小呂啦,什么首富之子。飯真好吃。你做的嗎?這么多花樣。”

“不是我做的,我姐姐做的,沒辦法,請你們做事不給錢的,還不要做點飯吃吃,那不是比舊社會的地主還要壞。”

談笑間,阿福麻利的切好了一個西瓜,阿福還不能蹲著,只能小幅度的彎腰。所以他的動作都是直著腰完成的,滑稽的很。吃完西瓜。呂貴幫他收拾好沒吃完的東西,林穎在一邊捂著嘴剔牙。

“走吧,趁著還不熱,還有一小片地要摘。”林穎招呼呂貴。

“謝謝二位啦,中午家里做羊肉湯,我就在家恭候了。”

轉過一個山坳,呂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指著一眼望不到邊的辣椒地對林穎說:“你管這叫一小塊?”

林穎又笑了,露著他那對酒窩,他看著呂貴說:“你就低著頭摘,別摘幾個又直起腰來休息一會,別摘幾個又站起來看會風景,很快就搞完了。再說了,我昨天跟你講了的,氣溫上來了,咱們就撤。”

呂貴多少有點不愿意,他還想著去山里玩,逛逛,林穎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他說:“也是趕巧了,他這會闌尾炎,他的店里又有很多辣椒訂單。幫他搞一下,下午我就帶你去山里,保證后面幾天一天活都不干,好嗎?”

聽林穎這么說,呂貴覺得自己有點不懂事了,忙說:“啥呀,不你說的首富的兒子也應該下下基層嗎?那就干吧,該說不說,不是幫他摘辣椒,我都不知道一天可以這么長,這會還不到七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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