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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故友(新娘水鬼案)

今夜真是一團(tuán)亂麻。

“謝大人請留步。”

謝展回過頭,不知何時起祝余跟在自己的身后。

“祝姑娘?”他眼中有驚訝,但還是停下腳步。

“有一事想請教謝大人。”猝不及防間,祝余已經(jīng)站到他跟前,直勾勾盯著他。

“姑娘請說。”謝展側(cè)過眸,他不習(xí)慣被女孩子這般盯著看,尤其是祝余那雙溫涼如玉石的眼眸,每每對上,霎時覺著心思難定。

按祖父所言,這并非是讀書人該有的定性。

“大人曾在刑部,可知此番季向明會被如何定罪?”

他定下神,如是道:“根據(jù)《南靖律例》未由官府處決私斗私殺者,與殺人同罪。”

她走近一步,少年后退一步。這一如往常的小習(xí)慣,倒讓祝余不自覺笑了。

她問道:“既然如此,謝大人方才為何攔我?若你我合力為之,這并非是死局。”

祝余這么問并非想責(zé)怪謝展袖手旁觀,她清楚,季向明但凡知曉真相,絕無可能會放過孫念。

只是此刻,她同樣在試探,試探五年前的謝展,是否對自己有威脅。

畢竟他的出現(xiàn),在自己預(yù)料之外。

但此事于謝展而言并非計(jì)劃之外,聽到說合力為之的那刻,他心中竟有些不由分說的竊喜。

他知祝余是在試探自己的良善,所以下一句話,沒有說謊。

謝展眉頭一松,表情并在沒有惋惜季向明的死,語氣淡然:“能夠親手復(fù)仇,這件事已經(jīng)讓很多人羨慕了。”

他羨慕季向明?祝余的后背不禁一股寒意襲來。

他想殺的是誰?她的心口不自主抽痛起來,又想起了那一箭。當(dāng)初他與東宮聯(lián)合,難道也是為了復(fù)仇?

她更加確定,謝展是個巨大的威脅,既然除不掉,就必須遠(yuǎn)離。

……

孫玉娘投湖案了結(jié),那三石橋的水鬼新娘之說也不再有人提起。

清河,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平靜。

不過對于顧長柏而言,這一波風(fēng)浪還未徹底散去。

上任處理的第一個案子,嫌疑犯被當(dāng)眾刺死,殺人者還是受平川王看重的探花郎。苦主孫老爺更是先后兩個女兒離世,落得家破人亡整日瘋癲。

本想討好的,愣是哪頭都沒得到好處。

好在永福郡主并未怪罪他,顧長柏尚且保住了這官位,只是未來平步青云困難了。

至于永福郡主,整個清河都傳她與季向明有過一段私情。永福本人也承認(rèn)她偏愛些樣貌俊朗的公子,就如同此前一眼看中謝展。

但她與姜媛不同,性子灑脫,情愛頂多算她消遣的玩意兒。因而她尚未等到季向明處決,便準(zhǔn)備啟程回安朔。

臨行前,她還要赴一個約。

竹林深處,一個牽著驢的青衣少女緩緩而來,銅鈴聲伴著竹葉發(fā)出細(xì)碎的聲響,車馬儀仗都在等著她的到來。

永福耐不住先下馬了,那些侍衛(wèi)本是要跟著,被她示意退下。

“還以為你不來了!”

她沒有掩飾自己期待與欣賞的目光,案子雖不如人意,此人倒是頗為入眼。

在來清河之前,永福以為天下女子,只有像她這般策馬奔馳與男兒比肩的,才能稱為南靖女子的表率。

但在祝余身上,她看到了不同。

原來,女子不必事事與男子比較。祝余斷案時銳利的眼神,甚至讓她忘了仵作本該是男人該做的行當(dāng)。

“聽聞郡主今日要走,特來送行。”

“算你有心。”永福背過手,壓下剛揚(yáng)起的嘴角,“不過祝余,有件事我沒想明白,你讓我下令關(guān)押季向明,是一早猜到他會沖動殺人?”

“我見過許多逝者親屬,他們有的憤恨不甘,有的悲痛欲絕,有的暗自竊喜……”祝余眼中盡是自信,“在季向明來找我的那天,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絕望,求死與復(fù)仇。”

這或許是當(dāng)初,她毫不猶豫應(yīng)下季向明的原因。

永福的語氣忽然沉下來,帶著質(zhì)問:“你可知若是顧長柏?cái)喟福鞠蛎鞲静挥盟溃瑢O老爺也不會瘋。你就真的沒有錯?”

祝余心中一頓,前世因顧長柏草率結(jié)案,真相蒙塵。那季向明的結(jié)局會是如何?

孫長柏沒有同時失去兩個女兒,應(yīng)該也能夠安享晚年。是的,這樣的結(jié)局,或者更多人受利。

就如顧長柏此前說過那話,活著的人難道不是最重要的嗎,為何執(zhí)著于死人的遺憾?

可祝余偏是個一根筋的。

“郡主所言極是。”祝余跪地賠罪道,“若非我,季向明他或許不會死。”

見她俯身在地,永福先是震驚,而后眼中有些失落,像在為她與旁人相同的普通而遺憾。

她擺了擺手道:“你起來吧。”

可祝余并沒未戰(zhàn)起身,她挺直腰桿,抬起頭。永福說的不錯,她那雙眼溫柔卻又堅(jiān)韌。

她道:“但民女很慶幸自己所做,孫玉娘沒有枉死,真相公之于眾,季向明不再有一生所撼。若只懼怕真相帶來的代價,那這世間何人敢去追尋真相?”

永福郡主一時間愣在原地,這個青衣少女,膚若凝脂,眼若星眸,分明是個貴女長相。

可說出的話,卻擲地有聲,留在這清河實(shí)在屈才了。

她伸手扶起祝余,笑道:“難怪你看不上那顧長柏。”

祝余謝禮:“多謝郡主為民女見證。”

“你我之間不必那般客氣。不過……”永福懶洋洋瞥過她身后的大強(qiáng),“你若真要謝我,不如把你的驢送我?”

祝余拍了拍大強(qiáng)的腦袋,它也得意地回應(yīng):“我的大強(qiáng)可比不上公主那匹盜驪名貴,不過這個驚馬散,倒是很管用。”

那小藥瓶一個弧線拋到永福的手中。

“原來是這個。”永福眼睛閃亮,如獲珍寶翻看著這瓶子,“想不到你對馴獸還頗有研究?”

“我不會。”祝余搖頭道,“是一位故友教我的,她說只要將猛虎豹子的分泌物提煉磨制成粉,小獸便不敢靠近,我只學(xué)到了分毫。”

“那多謝她了。”永福郡主此刻欣喜,全然不知這驚馬散是五年后她自己研發(fā)而來,贈予姜祈年的生辰禮物。

……

從前她也過生辰,臘月的最后一天,祝盛在雪中撿到她,那天算是她的生辰。

師父會在那天為她燒一碗長壽面,他驗(yàn)尸的手藝無人可敵,但這做面的手藝就……

可師父走后,那碗面的味道越來越模糊了,甚至在記憶中那股特殊的滋味,成了這世間長壽面之最。

回宮后,姜祈年有了自己的生辰,她生于臘月初六,同樣也是個雪夜。

于是每年這個時候,歲安宮的院內(nèi)都堆著各宮送來的生辰禮。

“阿祈,快打開看看,我送你的生辰禮,定能把這些都比下去!”永福雙手叉腰自信道。

姜祈年有些懷疑地打開那個瓶子,她知道永福特立獨(dú)行,送的禮自然不一般,只是這回……

她嗅了嗅,眉頭一皺,立即放在桌上:“你這,這該不會是馬尿吧?”

永福極為寶貝地拿在手上:“這可是我研制的驚獸散,只要將它灑在身上,無論小獸亦或猛獸,都不敢靠近你。你快試試看!”

“是很厲害。”永福期待的目光熾熱,姜祈年臉上的笑容卻逐漸凝滯,自語喃喃道,“這撒身上,別說是野獸,人也不敢靠近。”

……

回過神來,面前的永福依舊灑脫肆意,祝余心中有一股暖意和心安。

此刻的永福郡主想起一件事來:“對了,有一事奇怪,今日我派去衙門的人來報(bào),說在那天季向明的衣物中發(fā)現(xiàn)了這個。”

永福一個眼神,侍衛(wèi)捧著一物上前。

季向明懷中的,竟是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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