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遠看到了引力的必然，看到了命運的難以違逆，這一點并沒有錯。
但他陷入了一個致命的視角偏差，他誤以為自己，王。乃至整個廢土宇宙的文明進程，都是被那個由王與他共同熔鑄出的“銜尾之蛇未來”，所捕獲的對象。
“錯了...”
池缺低語道：
“不是‘銜尾之蛇’的未來捕獲了現實...是現實本身，捕獲了它！”
如果將整個廢土宇宙的“現在”，比喻成一顆行星，那么“銜尾之蛇未來”，根本不是什么強大到能捕獲行星的巨型天體。而更接近于圍繞著行星旋轉的衛星！
是現實捕獲了這個未來，將它納入了自身的運行體系中，而不是相反！
因此，銜尾之蛇必然降臨，并不代表，這個世界失去了其他可能，甚至由于這份“未來”的引力更強，降臨于現實，反而不如那些流星、隕石級的未來容易。
那種如同無底黑洞般，一旦形成引力洼地就絕對無法掙脫，會真正抹平其他一切可能性的“終極未來”，絕對不是局限于單一基因結構的法則造物所能企及的。
池缺的思緒回歸到當下，深入靈境，首先感知到的，就是那道橫亙于廢土與現實之間的巍峨身影，靈境的守門人。
一種微妙的鏈接反饋回來，守門人，此刻在他的感知里，不再是一道獨立的法則，上面深深烙下了個強大的精神印記。
是他自己的印記。
池缺心中微微一驚，立刻回溯原因。
“原來如此...守門人成型的那一戰，是我在上號代打，因此他的形成過程中，不可避免的，沾染了我的精神氣息。”
現在，守門人已經能算是，他在廢土宇宙中的一個...低維化身？
一種奇特的錯位感傳來，不過，這倒也算好事，能夠更方便的了解靈境。
接著，池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遠海之上，滄溟的身影映入視野。
“問心之境？”
池缺瞬間確認了遠海之主的狀況，一絲困惑隨即而來，她是如何突破的？
答案與問題幾乎同時出現，那片曾經讓他也感到茫然的，神秘鏡面之域。
他回想起自己初臨此地的情景，那是的鏡面雖然能映出未來靈境之海，但本身層次不足，尚未能形成“問心”所需的條件。
滄溟的突破，恰恰說明了靈境的成長，它能提供這樣的“問心之鏡”了。
“原來是我上次去早了。”
池缺不由得啞然失笑，隨即，一個更加深刻的疑惑卻刻在了他的心中。
隨著靈境底蘊的提升，深淵層也在不斷擴大，就連現在這種程度，都只有滄溟這種，擁有權柄的特殊存在才能度過。
那么，未來，當深淵層更加強大凝練，后來者要如何才能到達鏡域？
“總不能每一個尋求突破的后來者，都需要一道權柄，亦或運氣好吧？”
池缺的思緒高速運轉，即便擁有法則根源的加持，但涉及靈境深層結構的精妙演變，以及個體的差異性，這也成了一個極其復雜的，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難題。
一時半刻，他真難以找出一個十全十美，適用于所有人的萬全之策。
“罷了。”
池缺很快釋然了：
“與其空耗心神，不如先解決眼前的問題，問心境，我也是時候踏入了。”
肉體對精神的束縛一直困擾著他，既然境域是“問心”的關鍵，滄溟的成功擺在那里，他沒有理由不去親身體驗一番。
很快，池缺再次穿透了那層無形從壁障，熟悉的觸感傳來。
這片境域，在靈境整體升華后，似乎也變得更加澄澈，更加深邃了。
池缺站在鏡域中央，稍微調整了一下自身狀態，隨即緩緩低頭——
鏡中，瞬間映出了他的身影。
那是一個穿著現代休閑服，面容年輕，而略帶沉思的東方男子。
然而，就在下一秒，異變徒生！
鏡中那個清晰的影像驟然扭曲，褪色，如同被投入水中的墨團般暈開，取而代之的，卻并非另一個形態的“池缺”，而是一片...令人窒息的，絕對的虛無！
鏡面之中，什么都沒有了。
沒有街道，沒有城市。
沒有藍星，沒有太陽。
沒有浩渺的星空，沒有旋轉的星系。
沒有能量，沒有物質。
沒有光，沒有暗。
沒有法則，沒有任何存在。
那是一種純粹到極點，概念上的“空”！是徹底的湮滅、終結與無！
它就這么地映照在池缺的瞳孔里，帶來的沖擊卻遠超任何恐怖畫面。
“這...怎么回事？！”
一個足以顛覆他現有認知的念頭，帶著毀滅性的力量沖擊著他的意識：
宇宙...毀滅了？！
這個景象，遠遠比沈知遠所闡述的，那個被“引力”錨定的“銜尾之蛇未來”要更加深邃，更加徹底，更加...終極！
如果說沈知遠所擔憂的，是被困在一個既定的“未來軌道”里。
那么鏡域此刻展示給他的，就是，軌道盡頭，那萬物歸墟，法則不存的...
終極未來！
現代科學體系中描繪的宇宙終末，熱寂，至少還承認能量的存在，只是其分布無限均勻，導致所有宏觀運動停止。
可鏡域中展現的景象呢？
能量徹底消弭！物質概念歸零！時空結構崩解！連維系萬物的法則都湮滅了！
就是舊宇宙，被池缺剝奪了法則根源，還能留下一些渣子呢！
‘這鏡域...到底想告訴我什么？’
池缺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鏡域展現的不會是無意義的恐怖片，必然有其目的。
‘難道說，想讓我拯救宇宙？’
這個念頭太過荒誕，以至于產生的瞬間，他自己就先笑出來了。
至少從目前看來，他即使將自身所擁有的一切能力拓展到極致，都無法對抗那最終的虛無，甚至可能連抵抗都做不到。
‘那么...這展示的意義何在？’
總不可能，是為了告訴他，一切努力終成空，所以放棄奮斗，選擇躺平？
“呵。”
池缺笑了一聲，但這笑意中已少了之前的荒誕，轉而多了幾分沉重：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鏡域啊，你真是個殘酷的...提醒者。”
拯救宇宙？不，那不現實。
但在宇宙無可避免地寂滅之前，他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無論成敗，無論最終是否會被虛無吞噬，他都必須去做。
因為這段“存在”，就是他唯一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