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宇宙靈境鏡面的極遙遠處，池缺“看”到了，一片無法以空間感衡量的，更加宏大，更加古老，更加...本源的海域。
那海模糊、飄渺，與靈境間隔著極遠，光影在其中流轉變化，無垠無盡，似乎靜止不動，又似乎在永恒的涌動奔騰。
“這是...”
池缺的意識令震驚而短暫失神，他本能地用根源法則進行解析，試圖觸摸那片海的本質，然而反饋回來的信息卻相當混亂無序，只在隱隱中，與靈境高度同源。
但是，新宇宙這片靈境與之相比，不過是杯水比之真正的大洋，甚至遠不如！
‘現實的靈境...？’
池缺如此想到，但是很快，這個念頭被他自己粗暴地否定。
‘不...時間！時間對不上。’
按照他的推斷，現實的靈境理應還處于一片虛無，或者稀薄到近乎不存在。
那么，這景象是什么？
‘難道是...未來？’
池缺心中升起一股驚悸，一種撥開時間迷霧的錯覺油然而生。
他凝視著那片遙遠、模糊、飄渺的“海”，祂的細節難以捕捉，形態難以固定，這種情況似乎有了合理的解釋。
因為他并非在空間上遙望一片現存的海洋，而是在時間軸上，透過靈境這面特殊的“鏡子”，窺見了遙遠未來的景象！
那個...屬于真實宇宙，積累了百億年、千億年甚至更久，最終由無數智慧生命精神凝聚而成的，真正的靈境之海！
強烈的渺小感將池缺淹沒，那片無限廣大的海，如同一個冰冷的參照物，清晰無比地刻出他在宇宙尺度下的位置。
——一個剛剛在自家“沙盒”里，獲得了一點成就的、微不足道的觀察者。
在這股巨大的沖擊下，另一種截然相反的欲望也在他心中猛烈燃燒起來。
模糊...那代表著未來的不確定性！命運在此刻并未寫就，那片存在于未來的終極靈境之海，其最終的“主宰”權柄，在現在這個時間點看，是完全混沌未知的！
‘如果...我能夠讓新宇宙靈境足夠強大，那么，能否鳩占鵲巢，將這時間線上的未來，這無上的偉力...收入囊中？’
這個念頭帶來一陣難以言喻的眩暈感，幾乎要沖散他剛剛感受到的渺小。
但很快，這渴望被理智帶來的寒意冷卻——這個計劃需要的資源何其龐大？對新宇宙靈境的“催化”又該如何進行？
其中涉及的法則奧秘更是深不可測，遠非他現在所能掌控。
池缺心中，剛剛因力量提升而涌起的一絲自大蕩然無存，唯有對未知的敬畏，以及那終極“可能性”難以抑制的窺探欲，如同冰與火般交織在他的意識深處。
“這便是‘一粒蜉蝣見青天’。”
他低聲笑道，意識從新宇宙中抽離，打算回到現實，測試一下能力。
.......
池缺緩緩睜開眼睛，環顧四周，感到對世界的感知力又上了一個臺階。
他心念微動，不遠處書桌上的一只鉛筆悄無聲息地懸浮了起來，重量、質感...都被包裹鉛筆的精神力清晰地反饋回來。
‘隔空取物...比想象中要順暢。’
池缺暗暗想到，心念微動，那鉛筆又聽話地旋轉起來，劃出微弱的規矩：
“嗯...范圍和力道還需要慢慢摸索，說不定我以后能夠達到用精神力，直接在微觀層面對物質進行干涉的掌控程度。”
他目光投向窗外，散開精神力，如同無形的雷達向四周蔓延開來。
隔壁的夫妻正在吵架，焦躁與不耐煩的情緒隨著吵鬧逸散，樓下走過一個哼歌的年輕人，情緒輕松愉悅，更遠處，一個獨坐的老人，持續向外界散發著孤獨...
這是他人逸散出的精神力，被池缺強大的精神力捕捉到后，解析出的情緒。
這種能力在現實可以說是相當實用，某種意義上說，就是個好感度系統。
‘未嘗不可能發展為讀心術。’
池缺收回精神力，精神力控制著開水壺，打算沖杯速溶咖啡。
等待水燒開的時間中，他的思緒重新回到了那片“未來之海”。
雖然，法則根源解析出的信息相當混亂，但他也并非毫無收獲，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悟，正在他的意識深處悄然萌發。
“未來...它存在，但未定，每一個微小的變量，都可能造就不同的命運。”
池缺若有所思地盯著眼前的開水壺，熱水蒸騰的霧氣在他眼前氤氳、變換，無數可能性幾乎疊加在一起，難以分辨。
這并非預言，更接近于對“可能性分歧”的朦朧感知，就像是站在一個交叉路口，雖然看不清每條路的終點，卻能隱約“感覺”到每條路通向的某種“氣息”。
目前看來，近乎無用，無法趨吉避兇，也無法用來做出正確的選擇。
但是，正如那位發現了磁感線的科學家所言，剛出生的嬰兒也是無用的。
前往那片終極靈境的路太長，這點新生的點綴，正好可以作為路上的風景。
池缺將注意力重新投向新宇宙。
廢土的格局已然劇變。
無序紀元三十九年，鋼鐵王座不再滿足于軍閥式的統治，正式宣布成立“新人類帝國”，將基因戰士體系奉為基石。
新人類成為貴族，基因戰士則是掌握軍事力量的“騎士”階級。
而舊人類，則被定為了平民。
不得不說，這一手深諳人心，并非是降低舊人類的地位，而是在舊人類上新造出一個階級，前者會讓人感到不滿，但后者卻反而能夠激發人積極向上的心理。
同時，救贖教團被奉為國教，為新帝國披上了一層神圣外衣。
靈境之主的名稱被變更為“牧海之主”，象征其“牧養精神”的定位，不過，這倒與滄溟的職責有微妙的重疊。
而中部聯盟，面對著新人類帝國的步步緊逼，終于摒棄了對深綠之巢的敵視，沈知遠以驚人的速度促進了雙方的盟約。
雙方聯合起來，將救贖教團與其信仰的神明打為蠱惑人形的邪教，全力封殺。
聯盟高層多次公開強調，“靈境救贖”是帝國用于麻醉控制民眾的精神毒品。
然而，邪教的標簽并未撲滅民間的信仰之火，在廢土上飽嘗艱辛的民眾，依舊悄悄在心底為“牧海之主”留了一席之地。
同時，牧海之主的馬甲遍地開花，各種“四面”、“六臂”之類的形態層出不窮。
更有甚者，將其形象定為了藍發美少女，離譜到了連救贖教團都要高呼“異端”的程度。
這也導致了，中部聯盟的禁令收效甚微，甚至信仰有向中層蔓延的跡象。
滄溟疑似成為最大贏家。
然而，此刻的她卻站在靈境遠海的一塊礁石上，感到一陣陣的心虛與忐忑。
那些來自無數信徒的信仰之力，如同涓涓細流匯入大海，讓她與“遠海之主”權柄的結合速度大大加快，就像被溫暖的潮汐推動著前行，舒適而不費力氣。
可那張精致得如同人偶的臉上，纖細的眉毛幾乎要擰在一起：
“但是...尊主祂...會怎么看呢？”
她如今的一切，都來源于那位存在，現在自己偷偷“接私活”，利用信仰之力壯大自身，這在尊主眼中，會不會是貪婪、有小心思、甚至...是對祂權威的挑戰？
越想越怕，那點因為力量增長帶來的愉悅感，轉瞬間就被冰冷的惶恐替代。
就在滄溟焦慮地幾乎要在海面上打滾時，一個平靜的聲音忽然在她耳邊響起：
“權柄的融合加速了。”
她渾身一僵，猛地低頭轉身，動作帶著一絲慌亂，尊主那道修長而模糊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經靜靜站在她身后的遠海上空，如同整個靈境中唯一清晰的存在。
“尊...尊主。”
滄溟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了一點顫抖，她慌忙行禮，動作恭敬地近乎卑微：
“是...是的，借助那些人類的精神反饋，融合是快了一些...但是...”
她“但是”了半天，不敢直接承認自己“接私活”，又不敢撒謊，一時間手足無措，甚至連小巧的鼻尖都急得有些發紅——也不知道靈境生命為什么有這種生理反應。
池缺語氣依舊古井無波：
“信仰之力雖然能短期內加快你對權柄的掌控，但相當駁雜，長遠會淤塞力量的純凈，影響你對權柄的精細掌控。”
滄溟的心幾乎要提到嗓子眼，果然被看穿了，而去尊主似乎很不滿這種雜質？
“尊主恕罪！我...我立刻停止與救贖教團間的關系，不再接收這些信仰！”
滄溟幾乎是脫口而出。
“不必。”
池缺的聲音打斷了她，在滄溟愕然抬頭的瞬間，一段信息烙印進她的意識。
【涉川】
靈魂力量的第一個可認知境界。
令自身精神沉入精神之海，承受精神浪潮的沖擊與淬煉，剝離精神中的雜質。
信息流中甚至還“貼心”地給出在她目前的情況下，修煉適合的環境。
靈境深淵層，連她曾經的巨鯨之軀都不愿意輕易涉足的絕地。
滄溟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的一干二凈。
哪怕她作為遠海之主，平日也就待在“淺海”或者“深海平原”的位置啊！
光是想象深淵那足以碾碎島嶼的精神亂流，恐懼感就讓她靈魂都在打顫。
“尊...尊主...要...要去那里...淬煉？深淵...層？”
滄溟感覺，自己小小的藍色身軀仿佛已經置身于那片恐怖高壓之下，甚至連精神體，都快要因為恐懼而縮成一團。
池缺“注視”著她瞬間變得慫兮兮的模樣，忽然感到幾分有趣的反差。
他的聲音平靜如初，沒有一絲逼迫，卻帶著某種不容置疑的必然性：
“這是過濾雜質、純化精神本源、真正穩固權柄的最佳路徑，‘涉川’者，必臨淵，信仰之力可借，權柄之路亦可繼續走，但深淵的淬煉，是你需自行承擔的代價與磨礪，何時去，如何去，全在你。”
說完，池缺那模糊的身影便開始如煙霧般淡化，仿佛從未出現過。
只留下滄溟一個人孤零零地懸浮在遠海上空，抱著自己瑟瑟發抖。
......
靈境深淵。
池缺的身影悄然出現于此。
他撤去了根源法則的保護，幾乎是下一刻，精神力立刻就被恐怖的壓力擠扁，隨即在無數道亂流中被撕扯成了碎片。
【涉川】之路，他同樣要走。
這是從宇宙真理中感悟出來的，精神力提升的唯一正道，不二法門。
精神力的修行依托于靈境，現實沒有靈境，所以他只能在新宇宙中【涉川】
而且，新宇宙的位格低于現世，池缺每次淬煉的精神力，只有一小部分。
‘這或許便是，提前了無數年成為精神超凡者，所需付出的必要代價吧。’
他苦中作樂地想到。
不過，池缺不可能安于現狀，在否決了在現實開辟靈境的可行性后，他有了新的想法——想辦法提升現有靈境的位格。
‘也算是，對篡奪現實靈境權柄所走出的第一步，減少二者之間的位格差。’
他想到兩個可能的方向。
一是想辦法竊取現實宇宙的精神力。
二則扎根于新宇宙本身的文明發展。
前者自不必說，最為一勞永逸的方法，但池缺現有的知識不足以完成這一宏大目標，于是方向自然地放在了后者上。
一名人類活得越久，實際上就越能夠給靈境提供更多的養分，廢土的連年戰亂，已經極大影響了靈境的穩定發展。
不過，廢土的統一已經是大勢所趨，倒也無需池缺推波助瀾。
‘但是，這還不夠。’
池缺心中盤算著，被動地等待人口自然增長，這么做的效率還是太低了。
‘不如...散播基礎的精神力修煉法門，靈境既然由精神力構成，那么提升個體精神力總量，自然是最高效的手段。’
這件事原本對他還有些麻煩，不過對他現在來說，倒也不算是難事。
靈境空間微微扭曲，下一個瞬間，他便再度出現在了滄溟所在的遠海。
她正忐忑不安地坐在一塊精神礁石上，腦中不斷盤旋著“深淵淬煉”的可怕，沒想到池缺突然現身，慌得她趕緊行禮：
“尊...尊主。”
池缺并未多言，抬手隔空一點。
一道柔和的湛藍色光團從他指尖分離，緩緩飄向了滄溟：
“將這部功法傳給你的信徒，方便行事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