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鹽淵村的敗落
- 天工醫妃:我在古代建三甲
- 晏無涯
- 2232字
- 2025-07-15 17:57:16
屠老鬼!
臉上那道暗紅色的刀疤,從額頭斜劈向下,幾乎撕裂了鼻翼。
此刻沒有篝火明滅的映照,這疤痕在白天的光線下,顯露出更原始猙獰的質地——皮肉翻卷愈合后形成的深紅肉棱,邊緣不規則的縫合針腳,深深嵌入那溝壑分明的皺紋里。
僅僅是看到這張臉,就足以引發本能的生理厭惡和恐懼。
他穿著和此地村民一樣的灰黑色粗布衣裳,洗得發白,袖口和褲腿上沾滿了白色鹽漬。
這身衣服不僅沒有消除他身上的那股兇戾煞氣,反而更像一種偽裝,襯托出他那雙狼一樣深陷的眼窩中投射出來的幽冷目光。
抬腿進門,目光掃過林晚如臨大敵的姿態,那刀尖在她控制不住的微微顫抖下,閃爍著一點寒星。
屠老鬼的腳步頓了一下,沒有解釋,沒有多余的審視,那張被刀疤扭曲的嘴角咧了咧,扯出了一個極為難看笑容。
他沒再看林晚,甚至沒有再瞥一眼她手中那微不足道的武器。
徑直走到房間中央那張破桌子旁邊,拉開一把咯吱作響的條凳,自顧自地坐了下來。
他從懷里摸索著掏出一個同樣油污破舊的羊皮水囊,拔掉塞子,咕咚咕咚仰頭灌了幾大口,喉結急促地上下滾動,發出粗重的吞咽聲。
放下水囊,他隨意地抹了把嘴,這才抬起眼,目光終于落在了如同驚弓之鳥的林晚身上。
“林神女,”他開口了,聲音嘶啞低沉,如同兩塊銹蝕的鐵片相互摩擦。
“別慌,屠某人把你帶到這地方來,不是為了再把你怎么樣。”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林晚手中緊握的手術刀。
“費那老大的勁把你弄醒,要真想動手,憑你手里那個小玩意兒,夠看么?”
林晚緊咬著下唇,沒有說話,身體依舊緊繃如弦,他說的是實話,真要用強,自己毫無反抗之力。
“這是哪?”
林晚的聲音干澀沙啞得厲害,喉嚨像被無數鹽粒摩擦著。
“鹽淵村。”屠老鬼言簡意賅,語氣平靜。
“我們就靠著這片鹽鹵子海活著,世世代代,打有狗尾巴草那么大的年頭起,就在這兒了。”
他抬了抬下巴,指了指窗外那片巨大的鹽湖。
“整個大晟朝,當年一半以上的上品貢鹽,都是從這地底下刨出來,裝上車,順著那條鳥不拉屎的細羊腸路,運出去。”
他描述起貢鹽的時候,語氣里毫無自豪,只有一種深入骨髓的麻木的平淡。
林晚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瞥向窗外那片廣袤荒涼的鹽湖,“官家們養的鹽場?”
她捕捉到了他話里的關鍵。
如果這里曾是朝廷直屬的大型官辦鹽場,那此地必然守衛森嚴,絕不是眼前這幅破敗無人的景象。
“曾是。”屠老鬼端起水囊又喝了一口,渾濁的水在皮囊里嘩啦作響。
“官老爺們過來后,把地劃了,鹽工調來了,鹽神廟立了,鹽泉掘開了,大鍋也架起來了,鹽多好啊!白花花的,運出去就是嘩啦啦的銀子,金貴著呢!那會兒,村里人多得擠不動,運鹽的車隊,能從這村口排到山那邊的口子上……”
他似乎陷入了短暫的回憶,渾濁的眼神望向屋頂的一個虛點。
“后來呢?”林晚忍不住追問。
“后來?”屠老鬼回過神,一聲短促的干笑從扭曲的嘴角擠出來,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在磨刀。
“鹽還是那些鹽,地下的鹵水挖不完,可朝廷用不了那么多鹽了唄!”
他攤開粗大的手掌,掌紋深刻,縱橫交錯,同樣布滿了老繭和細小的舊疤痕,指甲縫里嵌著洗不掉的黑色鹽粒。
“南邊的海鹽曬出來了,比咱們這地下鹽鹵熬出來的便宜快一半,官鹽倉里頭堆都堆不下了,咱們這窮山溝里頭,路又險又遠,運出去一趟夠費勁的,鹽的成色再好又能怎樣?頂得上人家那便宜又大塊的海鹽疙瘩么?”
他的語氣陡然拔高,充滿了壓抑不住的怨憤。
“就兩三年前的事,說撤就撤,工坊封了,煮鹽的大鐵鍋拆了當廢鐵論斤賣,官家的人,甭管是多大的官兒多小的吏,呼啦啦一聲響,全跑了!剩下這一大片鹽灘,還有擠在這兒沒了活路的人!”
他猛地一掌拍在那張傷痕累累的破桌子上!整個木桌劇烈地晃了一下,桌面上的積年老灰被震得簌簌落下。
“鹽淵村……就徹底沒了王法!”
屠老鬼的聲音像粗粞的砂石在摩擦。
“鹽泉還在冒著水鹵子,人得活著啊!官家門不稀罕了,鹽也不值錢了,可咱們畢竟刨了一輩子的鹽土,現在除了這個,還能干啥?”
他死死地盯著林晚,渾濁卻銳利的目光如同兩把刀子。
“生計怎么辦?只能自己煮,自己熬,自己賣!弄點粗糙得像石頭渣子一樣的私鹽,背到山下幾十里外犄角旮旯的村鎮里去,低聲下氣地求著人買,賤賣!就換來幾斗能填飽肚子的粗糧,茍延殘喘!”
他猛地一揮手,動作幅度之大,帶動了他那身沾滿鹽漬的舊衣服。
衣袖滑落了一截,露出小臂上一道極其觸目驚心的潰爛傷口!
那傷口邊緣翻卷,呈現出一種可怕的顏色——灰白中滲透著不祥的青紫色,表皮布滿了大大小小密集的破裂水泡和厚厚的結痂組織,膿血混著組織液,散發出腐爛草藥的味道。
林晚的目光驟然被吸引過去,作為一名醫者,她對傷口有著遠超常人的敏銳和本能反應。
看到那創面的瞬間,恐懼被一股職業性的強烈沖擊感暫時壓制了下去。
這潰爛的形態、顏色、膿液……絕非尋常的刀劍或斗毆創傷,更像是……
劇烈的化學腐蝕和嚴重感染疊加導致的,再結合此人長期接觸鹽鹵的環境……
一個無比熟悉又極其危險的疾病名稱在她腦海中猛地跳躍出來。
“鹽鹵性皮炎合并嚴重感染與組織壞死!”
長期接觸成分復雜的工業鹽鹵水,其中含有的大量雜質和強腐蝕性物質,沒有有效防護的情況下,對皮膚就是持續的毒藥,反復刺激、滲透,導致角質層損傷、屏障喪失,極易引發頑固性接觸性皮炎。
再得不到清潔處理和治療,加上惡劣的工作衛生條件,細菌感染幾乎是必然。
普通的癰疽感染還能解決,可這創面混雜了強烈化學腐蝕與多重菌群侵襲,沒有特效抗炎抗感染藥物,只能眼睜睜看著創面不斷惡化,向著壞疽和不可控的敗血癥發展,這是能將人折磨至死的惡疾!
她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仿佛怕自己呼出的氣流吹到那傷口,加重他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