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相顧無言
- 天工醫妃:我在古代建三甲
- 晏無涯
- 2225字
- 2025-07-07 18:16:44
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堅硬冰冷的果凍。
白蹄京前那片刀兵相向之后留下的空地,塵埃未定,血腥氣混合著鐵銹味還未散盡。
林晚就那樣突兀地立在蕭景珩三步開外的地方,隔著一片狼藉的碎石裂痕,如同隔著一道驟然落下的無形深淵。
拓跋冽早已收刀入鞘,高大的身軀沉默地退至廊下,眼睛沉沉地看著院子里這一幕重頭戲的上演者——他像個事不關己的旁觀者,卻又分明是風暴后唯一的核心。
那十幾個府衛也早已被他遣散,隱沒在庭院的各個角落,如同從未出現過一般。
空蕩的庭院里,只剩下門口那輛象征林府威風的馬車孤零零地停著,幾個如蒙大赦的家丁連滾帶爬地扶著失魂落魄的林硯舟上了車,車簾落下前,林硯舟那怨毒的眼神,如同淬毒的刀,狠狠剜了林晚一眼,又畏懼地掃過蕭景珩,終究只能狼狽地逃走。
場中,只剩下蕭景珩、林晚,以及院墻邊佇立如寒松的禁衛鐵甲方陣。
林晚能感覺到那些沉默甲胄投來的目光,冰冷、審視、毫無情緒,如同看著一件必須執行任務中需要妥善押運的貴重物品,而這“貴重物品”本身,正籠罩在那位爺無形的威壓之下。
空氣沉重得讓人難以呼吸,她指尖冰涼,只想立刻轉身,逃回那間燭火昏暗的廳堂。
蕭景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深邃如古井,他看著她垂著的眼瞼,看著那濃密睫毛投下小片陰影,也捕捉到了她指尖輕微的顫抖,那不是恐懼,更像是一種極度的疲憊。
他眉頭不可查覺的輕皺了一下,是她身體不適,還是......自己帶兵直闖的姿態太過煞氣了?畢竟,他剛從城防營點了禁軍過來,鐵甲未卸,殺意猶存。
“退下。”
蕭景珩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這兩個字如同解開凝固空氣的咒語,是對身后那沉默的鐵壁禁衛說的。
沉重的鐵甲方陣無聲地向兩側分開,讓出了中間通向府門的通道,沒有一絲多余的聲響,整齊劃一。
霎時間,白蹄京前似乎又恢復了它本身的空曠,只是那份空曠里,多了蕭景珩的身影,和一個臉色微白、身形單薄的女子,依舊隔著那幾步遠的距離。
風聲似乎又能吹進這片空間了,吹動林晚鬢邊散落的幾縷發絲。
就在這風聲短暫占據主導的間隙里——
“你還好嗎......”
乎就在林晚抬起眼,唇齒欲開的同一剎那,蕭景珩低沉的聲音也恰好在耳邊響起,兩個聲音微妙地撞在了一起,又飛快地各自收住,留下更加突兀的靜默。
尷尬,一種令人頭皮發緊的局促感。
林晚呼吸微微一窒,臉上強行提起來的從容僵了僵,她索性閉了嘴,將那半句帶著生疏謝意的話咽了回去,只沉默地站著。
蕭景珩看著她的反應,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里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波動,他上前一步,拉近了那點若有似無的距離,目光落在她清減了的臉頰上,并非刻意的關心,更像是一種基于觀察的陳述:
“姑娘......多日不見,清減了不少。”
他的聲音平穩,聽不出幾分真實情緒。
林晚低著頭,壓下心頭那一絲名涌起的澀意——或許是連日的憂思,或許是白蹄京生計的逼迫,或許是剛剛林硯舟“虎狼窩”的辱罵帶來的沖擊,此刻被外人點破的消瘦讓她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這份“看見”。
“謝王爺關心,更要謝過王爺方才......解圍之恩。”
蕭景珩似乎對她這份刻意的疏離無動于衷,他只是隨意地抬了抬手,姿態依舊帶著那種上位者的漫不經心。
“解圍?”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種事不關己的淡漠,“不過是......執行皇命罷了。”
他把“執行皇命”四個字咬得很清楚,像在提醒她此刻還能站在這里的根本原因。
又是一陣沉默在兩人之間彌漫開來,寒風帶著徹骨的涼意刮過空庭,吹動兩人的衣角。
林晚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略顯急促的心跳聲,她知道蕭景珩為何而來,也知道接下來等待她的會是什么,那種沉重的壓迫感,再次悄然纏來,勒得她有些透不過氣。
終于,蕭景珩再度開口,打破了這份令人窒息的僵持,“皇上對嶺南疫癥,夜不能寐,朝堂每日問詢,急如星火。”
他頓了頓,目光鎖定林晚:“當日金殿之上,三月為期的承諾,姑娘可還記得?如今......已經過去許多時日了。”
“王爺提醒的是。”她的聲音很穩,甚至努力帶上了一絲堅定的意味,似乎是為了說服自己。
“林晚不敢忘,這些時日雖呆在白蹄京,卻也從未懈怠,關于嶺南疫癥,我已詳細查閱古籍......”
她的語速不自覺加快,仿佛急于證明自己并非坐以待斃,“所染者似非單一瘟疫,更兼具邪風瘴氣侵體的癥狀,目前已經有了大致的治療方向,只是實施過程中可能會有許多困難!”
蕭景珩深鎖的眉宇間掠過一絲微不可查的煩躁,他對她口中的病因細節顯然興趣不大,此刻只關注切實可行的手段。
“既然已經有了方向,事不宜遲!姑娘有何具體所需藥材、人手、或是地方配合?皆可與本王說,此行就是要確保此事成功!”
他的目光銳利如鷹隼,落在林晚微微晃動的身影上,“皇上不會容忍任何借口,也絕不能再拖,明日一早啟程南下,直赴疫源!”
那“啟程,南下!直赴疫源!”幾個字,如同巨石投入林晚的腦海。
最后的期限如同斷頭臺上的鍘刀,落下了,嶺南那片被死亡氣息籠罩的土地,尸橫遍野的慘烈畫面,帶著疫病特有的腐敗惡臭感,強行沖破了所有理智的防線。
連日來積壓的沉重壓力、白蹄京中的困頓、對那“三月之期”如同索命符的恐懼、剛剛與生父幾乎刀兵相向的心神激蕩、還有此刻被這不容分說的皇命強壓下來的窒息感……
所有的線,在這一刻,繃到了極限。
“......好。”她干澀的嘴唇終于張合了一下,然而,這個“好”字剛剛離開唇瓣,甚至尾音尚未在寒冷的空氣中消散——
林晚整個人,仿佛像被抽干了一般,沒有任何支撐,她眼神空洞,失去了所有焦點,蒼白的臉上,最后一點微弱的血色也徹底褪盡。
隨即,沒有一絲預兆,她的身體猛地一晃,失去了所有力道,直挺挺地向后仰倒下去!
“姑娘!”
“林晚!”
兩聲截然不同卻充滿驚駭和急切的呼喊,如閃電般劈破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