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失憶
- 天工醫(yī)妃:我在古代建三甲
- 晏無涯
- 2030字
- 2025-08-22 22:37:39
河灣村的黃昏,總是帶著一股子洗不掉的窮酸氣。
日頭蔫巴巴地往西邊山坳里沉,有氣無力地漏下幾縷昏黃的光,勉強照亮村東頭那間最破敗的泥坯茅草房。
墻皮大塊大塊地剝落,露出里面混著草梗的黃土,房頂上厚厚的茅草濕漉漉的,有好幾處凹陷。
這地方,一下雨準會嘩啦啦的漏水。
院里的部分土墻塌了半拉,缺口處拿了幾捆枯樹枝胡亂堵著,便草草了事,風一吹,就開始吱呀亂響。
屋里頭更是沒法看。
一股混合了常年不洗澡的體臭味、發(fā)霉糧食、劣質煙葉、還有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的頹敗氣味,飄散在空中,凝久不散。
屋內靠墻擺著一張滿是污垢和劃痕的破木桌,四條腿長短不齊,底下還得塞著半塊碎磚頭才能勉強站穩(wěn)。
旁邊兩把竹椅,一把散了架,癱在墻角。
另一把勉強能用,但人坐上去稍一動彈,就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嘎吱”呻吟。
而此刻,這屋里最“體面”、最“舒適”的位置——那張緊挨著土炕的破草席的床鋪上,正坐著一個人。
撻拔冽。
他身上的破爛衣裳早被李栓柱扒下來,此刻套著一身散發(fā)著霉味和汗酸的粗布麻衣。
衣服空落落地掛在他身上,更襯得他臉色慘白,身形單薄。
他呆呆地坐著,背脊倒是挺得筆直,一頭烏黑的長發(fā)依舊濕漉漉地黏在額前,水珠偶爾滴落,在他深陷的鎖骨處積成一小洼。
他那張原本或許英俊,此刻卻只剩蒼白浮腫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一雙眼睛,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神魂,空洞洞地睜著,望著對面結滿蜘蛛網的土坯墻,沒有焦點,沒有光亮,甚至沒有一絲活氣。
仿佛只是一具能呼吸的泥塑木雕。
李栓柱就窩在那把唯一能坐的破竹椅上,佝僂著身軀。
面前桌上擺著一個豁了口的粗陶碗,碗里是散發(fā)著苦澀味的劣質茶湯。
他端起來,也不嫌燙,“吸溜”就是一大口,苦味讓他整張臉都皺成了一團,咂了咂嘴,又重重嘆了口氣。
這已經不知道是他今晚第幾次嘆氣了。
他的目光又一次落在床鋪上那個活死人身上,李栓柱只覺得心口堵得慌。
“喂!”
他拔高了點嗓門,帶著一種煩躁和不耐。
“我說……那位……公子爺?”
床上的人毫無反應,連眼睫毛都沒顫動一下。
李栓柱耐著性子,又把那幾個翻來覆去問了一下午的問題,再次吐出來:
“你……叫個啥名兒啊?總得有個稱呼不是?”
他盡量讓聲音聽起來和善點,雖然他自己都覺得假。
“今年多大歲數啦?瞅著挺年輕哈?家……家住哪一方寶地?。渴蔷┒紒淼模窟€是南邊做買賣的?”
他一口氣問完,渾濁的老眼緊緊盯著撻拔冽的臉,試圖從那片空白里摳出一點不一樣的回應。
撻拔冽空洞的視線,似乎被這重復了無數遍的問話稍稍牽動了一下。
他極其緩慢地轉動了一下脖頸,那雙失神的眸子,茫然地看向聲音的來源——
李栓柱的方向。
他的嘴唇微微動了一下,干裂起皮的唇縫間,漏出一點極其微弱的聲音:
“我……不知道……”
聲音輕飄飄的,沒有疑惑,沒有痛苦,甚至沒有茫然,就是一種純粹的空白。
“這……”
李栓柱一口悶氣堵在胸口,差點沒背過氣去!
他猛地一拍油乎乎的破桌子,震得那粗陶碗里的苦茶湯都晃蕩了出來!
“不知道!不知道!又是不知道!”
他幾乎是吼了出來,氣的渾身直哆嗦。
“一下午了,翻來覆去就會這一句!你他娘的是河里的王八成了精,只會這一句人話是吧?”
他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瞪著床上那依舊毫無波瀾的人,感覺自己不是在跟人說話,而是在對著一口枯井咆哮,除了聽見自己難聽的回聲,屁用沒有。
“邪了門了……真他娘的邪了門了……”
他嘀嘀咕咕的,小眼睛在撻拔冽那張俊俏卻空洞的臉上掃來掃去。
“撈個死人吧,撈活了……撈個活的吧,又他娘的是個傻子……”
“問啥啥不知,連自己叫啥都忘了……這算哪門子事兒?”
他撓頭的動作忽然一頓,一個詞突然蹦進他那被貪欲糊住的腦子里。
“失……失憶?”
好像是去年在縣城茶館外頭,聽里頭說書先生講什么江湖恩怨、才子佳人的段子里提到過。
說是人倒了血霉,撞了腦袋或者淹了水,就容易把前塵往事忘個一干二凈,變成一張白紙……
“對對對!就是失憶!”
李栓柱猛地一拍大腿,指著撻拔冽。
“你小子!就是失憶了!準沒錯!”
他像是終于給這燙手山芋找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心里那點莫名的煩躁和恐懼稍稍減輕了些。
但隨即更大的愁緒涌了上來。
失憶了……那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累贅啊!
吃飯要張嘴,穿衣要伸手,屁用沒有!
自己還指望從他身上再摳出點油水呢,那腰帶和玉佩倒是值錢,可誰知道他還有沒有藏著別的寶貝?
現(xiàn)在倒好,一問三不知,整個一活祖宗!
難道真要養(yǎng)著這么個白吃飯的?自己都快揭不開鍋了!
李栓柱看著撻拔冽那副呆滯的模樣,越看越愁,只覺得剛到手的那點橫財都變得燙手起來。
就在李栓柱長吁短嘆的當口——
“砰!砰!砰!”
一陣毫不客氣的敲門聲突然傳來。
聲音又急又響,在死氣沉沉的黃昏里顯得格外刺耳。
李栓柱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了一跳,差點從竹椅上蹦起來。
他驚疑不定地望向門口,這窮家破戶的,天都快黑了,誰會上門?
“莫非……是白天撈人的事被人瞧見了?”
他心里頓時七上八下,有點做賊心虛。
“誰……誰啊?”
他扯著嗓子,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抖。
門外傳來一個半大孩子尖利又帶著明顯嫌棄的嗓音,隔著破門板悶悶地傳進來:
“老李頭兒,快開門!有你的破信!臭死了,趕緊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