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錫對于自己的產品非常的有信心,至于工藝是不是會被科爾內利等人偷學,他也并不在意,任何一種工藝一旦被創造出來,傳播也是難免的。
例如中世紀威尼斯人嚴防死守的玻璃制作工藝,即使將工匠們集中在一座小島上,有著軍隊嚴密看守,但是玻璃的工藝還是會泄露出去。
保持技術的優勢絕對不是固步自封,一旦新的技術出現,別人也會想方設法的去偷師,唯有不斷突破自身技術,才是唯一的辦法。
幾人正在飯桌上聊著的時候,門外傳來了腳步聲,奧盧斯像是被踩中的公雞般叫嚷起來,李錫等人詫異的相互看了看,唯有茱莉亞微微一愣,像是反應過來般,站起身走出門外。
“你這個蠢貨,為什么會被趕回來,你知道為了讓你上盧奧克斯的課,我花費了多少錢?”奧盧斯拿著一塊亞麻布,抹了一把臉上油膩的汗,氣的身上的肥肉抖動著。
“怎么回事?”李錫等人也跟隨著茱莉亞走出門,看見一名身材修長,一頭棕紅短發的年輕,斜挎著一個背包,站在院內。
“羅庫尼斯。”茱莉亞腳下略一遲疑,便撲了上去,兩人抱在了一起。
“姐姐,我回來了。”羅庫尼斯臉上洋溢著笑意,完全沒有把奧盧斯的咒罵放在心上,隨手取下了背包。
“蠢貨,那可是盧奧克斯,整個羅馬最偉大的法學家。”奧盧斯越想越氣,將手中的亞麻布狠狠的扔到了兒子的臉上。
“夠了奧盧斯,讓他吃點東西休息一下。”茱莉亞皺起眉頭,對奧盧斯說道。
“還吃東西,這里什么都沒有,去公廁吃屎吧!”奧盧斯胸口起伏,肥胖的身軀似乎承受不住這壓力,一下倒在了躺椅上,大口的喘著粗氣。
“過來這里,敘利亞娜倒一杯沒有裝過鉛罐的酒。”李錫向茱莉亞和羅庫尼斯招手說道。
羅庫尼斯詫異的打量了一下李錫,他上一次回來的時候,這里居住的還是其他人,而且茱莉亞是從這里跑出來見自己的,說明她與這租屋的主人關系匪淺。
不過,羅庫尼斯也沒有放在心上,甚至覺得面前強壯俊朗的李錫,比以前的那個猥瑣的老騾馬商人要強多了。
“你為什么會被從法學家盧奧克斯那里趕出來?”眾人坐定之后,茱莉亞好奇的對弟弟詢問道。
“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是盧奧克斯太敏感了。”羅庫尼斯齜牙笑道,不好意思的伸手摸了摸后腦勺。
“雖然我也討厭奧盧斯,但是他有些話是對的,正在盧奧克斯那里學習法律,能讓你成為一名出色的法庭演說家,更有可能成為司法官吏。”茱莉亞給弟弟的盤子中放入了一勺子鷹嘴豆,這種單純用海鹽煮熟的豆子味道也不錯。
“我在自己的本子上畫了幅畫,沒想到被盧奧克斯發現了,他大發雷霆就把我趕走了。”羅庫尼斯拿起木勺子,低頭狼吞虎咽的吃著,抽空含糊的說道。
“你畫了什么?”茱莉亞驚訝的合不攏嘴,僅僅在書本上畫畫,居然就要被老師辭退確實有點過分。
羅庫尼斯掃了一眼眾人,他們都用好奇的目光盯著,這才不情不愿的放下木勺,推開了面前的土陶盤子,將用皮革縫制的書包拿起來,從里面掏出一個用來學習法律的本子。
李錫凝神看向那本子,本子是兩面翻開的樣式,封皮依舊是用皮革制作,打開后里面的紙是羅馬人常用的羊皮紙,上面密密麻麻用墨汁寫著拉丁文。
羅庫尼斯打開了其中一頁,指給了眾人觀看,此刻天色還沒有完全黑,陽光透過門窗照耀進來,他們看見這一頁的羊皮紙上,寫著幾行拉丁字。
李錫認得幾個拉丁文字,應該是階梯法制的意思,但是這并不重要,在旁邊空白的地方,畫了一個長著老頭臉的貓頭鷹,老頭稀疏的頭發和皺紋,以及掉了牙齒的豁嘴,看起來栩栩如生。
老頭張大嘴巴,那幾個拉丁文字正好在旁邊,看起來就像是這怪物在竭力嘶啞的喊著階梯法制的意思。
“哈哈哈。”這一幕,頓時將科爾內利和安東尼娜逗了了,他們就算不認識拉丁字,也明白了其中表達的含義。
就連站在旁邊的敘利亞娜也憋著笑,低頭用手輕擦了下嘴唇,眾人的反應落在羅庫尼斯的眼中,他的神色變得得意起來。
“怎么樣,盧奧克斯是不是太夸張了,不過是區區一張畫罷了。”羅庫尼斯聳了聳肩,伸手就想把本子拿回去,但是李錫從他的眼中看出了一絲驚慌,立即把本子收回。
“肯定不會只有這一張吧?”李錫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伸手翻看其他的頁,羅庫尼斯立即慌亂起來,想要站起身。
“羅庫尼斯,你到底闖了什么禍?”茱莉亞一把拽住他的衣服,將他摁回了凳子上。
李錫翻到了幾頁,果然看見了其他的畫作,相比于嘲諷老師盧奧克斯的畫,這些畫就簡直粗俗的有點過分了。
雖然那些人畫的不成比例,但更增加了畫的荒誕琴瑟,更糟糕的是盧奧克斯貓頭鷹又出現了,只是在旁邊多了一對在床上的男女。
貓頭鷹憤怒無能咆哮,男女卻顯得很歡愉,不用多問就知道了,這是在諷刺老頭迎娶的漂亮妻子,在外面給他戴綠帽子。
“難怪你的老師會把你趕走。”李錫苦笑一聲,對羅庫尼斯說道。
“你怎么能這么做?”茱莉亞憤怒的伸出巴掌,狠狠的拍在了羅庫尼斯的背部,響亮的一聲在屋內回蕩。
“這是眾人皆知的事情,那老頭自己心中也很清楚,我不過是畫出來罷了。”但是,羅庫尼斯倔強的說道,并不認為自己有任何的過錯。
“畫的不錯。”李錫將書本還給了羅庫尼斯,雖然大部分人都認為除了那些給皇帝貴族和宏偉建筑畫畫的人,才是真正有出息的,其他的畫作都是小孩子的胡鬧,但是李錫知道這種漫畫其實也蘊含著強大的力量。
羅庫尼斯本來對李錫翻看書本不滿,但沒想到獲得了對方的認可,頓時心中升起了好感。
可是在此時,奧盧斯的咆哮再次響起,緊接著他嚎啕大哭起來,如喪考妣。
茱莉亞也沒有辦法再忍心冷落奧盧斯,只好拉著吃完飯的羅庫尼斯回去,安慰那個傷心欲絕的老父親,并且想辦法讓盧奧克斯重新收回羅庫尼斯。
匆匆結束了晚餐,科爾內利打著飽嗝離開,李錫忙碌了一天也身心疲憊,早早洗漱后躺在木床上,不遠處就著微弱的燈火,敘利亞娜摟著安東尼娜和她的兒子,正用手做手影并且講著遙遠的故事。
漸漸的,李錫的眼皮變得如墜鉛般沉重,陷入到了夢境當中。
在夢中李錫好像身處在羅馬宏偉的斗獸場內,在看臺上的皇帝身穿紫衣頭戴黃金桂冠模糊不清,指著他像是在宣判什么,此刻李錫才發現自己恢復成了原本的樣子。
“有罪,有罪,有罪。”擠滿人的羅馬環形斗獸場看臺上,羅馬人的拇指朝下,對著李錫紛紛高呼著。
“我不是,我不是。”李錫語無倫次,不知道自己為何會以原本的模樣出現,正在這時候,他看見在觀眾席上出現了茱莉亞、安東尼娜、科爾內利、奧盧斯等人的身影,他們的目光同樣冰冷殘酷,拇指朝下。
在一聲聲有罪中,鐵鑄的獸欄緩緩打開,兩名手持長矛的羅馬士兵費力驅趕著一頭碩大的獅子,震耳欲聾的獅吼聲傳來,鋒利的牙齒如軍刀般。
“救命,救命。”此時,死亡的恐懼籠罩在李錫的周身,他拼命的后退,想要躲避那頭可怕的獅子。
“嘩啦。”隨著一聲鎖鏈落地的清脆聲,兩名羅馬士兵轉身逃走,獅子朝著李錫飛撲過來,張開的巨口對準了他的喉嚨。
“啊。”從夢魘中驚醒過來,李錫猛地睜開雙眼,曙光已經從窗戶照耀進來。
夢境反映著人內心的意識,李錫雖然李代桃僵成了李錫尼斯,但他終究不是真正的羅馬軍團百夫長,被人揭穿的恐懼縈繞在心頭,成了夢魘。
“呼。”拼命搖了搖頭,李錫用雙手拍了拍臉頰,這種疼痛感能把他從虛幻拉回現實當中。
踏著清晨的陽光,李錫和科爾內利走到了工坊門前,打開鎖著的門開始新一天的忙碌。
浸泡在池槽中的樹皮,經過石灰水的溶解,已經逐漸被漂白。
李錫用棍子攪動,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后讓勞工們點燃一口大銅鍋下方的灶,將纖維化的樹皮放入銅鍋中蒸煮起來,這個過程要數個小時。
經過蒸煮的樹皮徹底軟化,在被放在制作的木拍子下方,不斷的拍打,松軟之后重新放入池子中用石灰水浸泡。
“快了,快了。”李錫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這一段時間傷口早已經愈合,拆解下包扎傷口的亞麻布后,那里只留下了疤痕。
“李錫尼斯。”正在這時候,工坊外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李錫愣了一下走出來,看見邁爾斯穿戴著盔甲帶著幾名士兵站在門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