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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周德庸獻忠

  • 江右鎮守使
  • 江右小明
  • 4046字
  • 2025-06-01 10:30:00

“回堂尊的話,下官雖為主簿,但自前任知縣到任后,縣衙大小事務都由庫縣丞一手把持。下官...下官已有近三年未接觸過稅冊了。”

“哦?竟有這般事?”陳琢腳步未停,仍徑直往前走,“那這三年庫縣丞都讓你忙些什么?”

“下官現下主要負責管理縣衙庫房里的一些雜物。”周德庸苦笑一聲,聲音壓得更低,“明面上雖是個主簿,可實則卻與個倉吏無異,庫縣丞上月還說要調下官去管馬廄,只是還未行文罷了。”

陳琢聞言,眼中寒光一閃,東南政務糜爛,結黨營私之亂象他早有耳聞,可卻沒想到竟猖狂至此,周德庸怎說也算的上是朝廷一介命官,居然要被排擠到與畜生為伍。

“周主簿。”陳琢突然在回廊拐角處停下,“你即為主簿,可還記得大宋律法中,關于官員瀆職的條文?”

周德庸渾身一震,山羊胡微微顫抖:“回堂尊的話,《宋刑統·職制律》有載:諸監臨主守,自盜及盜所監臨財物者,加凡盜二等,三十匹絞。”

“背的倒是熟絡。”陳琢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那你覺得以庫縣丞這些年在昆山的所作所為,可夠得上這幾條?”

周德庸額頭瞬間沁出冷汗,手指無意識地絞著官袍下擺。正當他猶豫之際,忽聽書房方向傳來哐啷一聲巨響,爾后便是瓷器碎裂的清脆聲響。

“什么人!”陳琢厲喝一聲,隨即一個閃身便沖向書房。周德庸楞了片刻,也慌忙跟上。

只見書房門大大敞開,一個身著褐色短打的漢子正慌慌張張地從窗口翻出,陳琢見此情形,忙掐了個法決,只見一道靈光朝著那人后心閃去。

“啊!”那漢子吃痛跌落,還未爬起就被陳琢一腳踩住后背。

“好大的狗膽,縣衙也是你這般人物能來行竊的地方?”陳琢冷聲道,腳下微微用力,那漢子立刻殺豬般嚎叫起來。

“大人,大人饒命,小的只是來取東西的,不是賊啊!”

陳琢環顧四周,發現書房一片狼藉。書架傾倒,文書散落一地,最引人注目的是墻角一個被撬開的暗格——里面空空如也。

“取什么東西?”陳琢微微瞇起眼睛厲聲喝問道:“可是這暗格里的物件?”

那漢子面色慘白,支支吾吾不敢作答。周德庸此時氣喘吁吁地趕到,看到地上之人時突然驚呼道:“柳三?你怎么在這里?”

“周、周主簿”那柳三見到周德庸,竟露出幾分希冀神色,“您快與這位大人說說,小人真不是賊啊!是庫大人之妻讓小的來取賬本的!”

陳琢聞言,腳上力道登時又重了三分,“哪個賬本?說清楚!”

柳三疼得齜牙咧嘴,慌忙從懷中掏出一本藍皮冊子:“就...就是這個,庫夫人說新任縣尊今日到任,要查賬冊,但庫大人一時間騰不出來手,于是便要小的及早來縣衙里把這元佑初年的鹽稅底賬給取回去,以方便縣尊大人明日查驗。”

陳琢一把奪過賬冊,指尖在封皮上摩挲而過。藍皮封面上元佑初年鹽課底賬八個朱砂小字已然褪色,邊角處有明顯的反復翻閱痕跡。

“好個方便查驗,這庫里南倒真真是個陽奉陰違的,方才在碼頭上我都已那般明示過他了,現下竟還不知悔改,仍妄圖在我這眼皮子底下行上一招瞞天過海,他也不想想自己是個什么道行?”陳琢氣極,將賬本重重往桌上一拍,顯然是真個動了幾分火氣。

“堂尊,這賬本不對,其非是元佑初年那批鹽課的底賬。”

“哦?周主簿何出此言?”

只見那周德庸山羊胡抖了抖道:“實不瞞堂尊,這元佑初年的鹽稅底賬正是下官這三年以來唯一經手的那一批。當時前任知縣和庫縣丞同我說這賬目有誤,需要復核,就將其拿了去,誰知自那以后便再也無有接觸過稅冊事務了。故此,下官對這賬本記得清清楚楚。”

周德庸小心翼翼地將賬本拿過,指著上面已然褪色的朱砂小字道:“大人有所不知,這鹽稅底賬雖一向是由朱砂摹封而成,但下官有一習慣,凡賬冊摹封朱砂皆用特制的萬年紅,其色鮮亮,性穩重,十年都難以褪色。”

周德庸一邊說著,一邊將賬本翻到扉頁,“而且凡我大宋稅務文書編纂皆需知縣、縣丞、主簿三人蓋印確認后方可歸檔。但這本賬冊上只有前任知縣與庫縣丞的印鑒,卻唯獨少了下官的官印,這與下官當初交與庫縣丞之時并不相吻合。”

“可這賬若是假的,真賬本又在何處?”陳琢轉頭盯著柳三,語氣冰冷道:“把庫夫人和你說的都同本官講講吧。”

那柳三在聽見周德庸喊陳琢堂尊時,便已被嚇得魂飛魄散,哪怕他就是再無有見識,此時此刻也知道自己被卷進了一場了不得的事件里,只見其結結巴巴道:“夫人只說...說要我去縣衙書房內取賬本,路上要是被人撞見了,就說是奉縣尊之命提前整理賬冊,并未再說旁的。”

“好一個奉縣尊之命!”陳琢突然抬腳,在柳三驚愕的目光中將他踢翻過來,“回去告訴庫夫人,明日我若見不到真賬本,她同庫里南就準備去陰曹地府里奉命罷。”

陳琢說罷,袖袍一揮,柳三只覺得一股無形之力將他托起,整個人竟不由自主地朝門外飛去。他踉蹌著站穩,連滾帶爬地逃出了縣衙。

周德庸望著柳三狼狽的背影,憂心忡忡道:“堂尊,此事恐怕沒那么簡單。庫縣丞在昆山經營多年,背后...”

“背后如何?”陳琢目光如電,直刺周德庸心底,“他一介八品縣丞,莫不是背后還能通天不成?”

周德庸咽了口唾沫,聲音壓得更低:“大人初來昆山,有所不知,坊間皆傳聞庫縣丞與轉運司使的顏大人有姻親之誼。說庫夫人往昔曾是顏大人堂前上的丫鬟,后被顏大人的三房太太收做了義女,這才許配給了庫縣丞,是而在昆山才有鐵打的縣丞,流水的知縣這一說法。”

“好一個鐵打的縣丞!”陳琢冷笑一聲,指尖在桌案上輕輕叩擊,隨后問道:“轉運司使顏大人?可是顏嚴?”

周德庸聽到顏嚴二字,身體微不可察地一顫,聲音幾乎細若蚊吶,“正是兩浙道轉運使顏嚴顏大人。”

“顏嚴...”陳琢咀嚼著這個名字,指尖的叩擊聲在寂靜的書房里顯得格外清晰,此刻陳琢臉上怒色反而收斂了,只余下深潭般的寒意。

“好,很好。轉運司掌一路財賦、監察百官,他顏嚴倒真是使得一番好手段,只用堂前一丫鬟便能將昆山這鹽稅銀子看得死死的,倘真個要鬧出事來,頂了天就是一個監察下人不力,這一身甩鍋的本事當真乃爐火純青。楊師啊楊師,你可真是給我出了道好難題。”

周德庸站在一旁,聽著陳琢這番話語,只覺書房內溫度都驟降了幾分。他心頭狂跳,不敢接話,只垂手肅立,連呼吸都輕了幾分。

陳琢指尖的叩擊聲停了。他抬眼,目光如實質般掃過一片狼藉的書房,最終落在周德庸身上。

“周主簿。”陳琢的聲音恢復平靜,“你說,庫里南那廝排擠你,致使你三年未碰稅冊。那么,這三年的昆山鹽課賬目,你當真一無所知?還是說,有些東西你雖未親手經辦,但卻看在眼里,記在心里?”

周德庸身體又是一震,山羊胡愈發抖得厲害,他猛然抬起頭,嘴唇囁嚅了幾下,最終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

“堂尊明鑒。”周德庸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里帶著決絕的顫抖,“下官...下官這三年雖被架空,形同倉吏,但庫里南他行事并非滴水不漏,下官縱使被排擠在外,可也絕非聾子瞎子!”

周德庸深吸一口氣,爾后語速加快道:“下官記得,元佑初年,昆山鹽課定額為三萬七千引,可自庫里南伙同前任知縣把持鹽務以來,賬面上每年所報鹽課從未超出過三萬引去。可這三年,昆山縣內征召前去制鹽的民夫比之往前卻只多不少。

昆山境內凡有男丁之家,家中青壯皆盡被征調去煮海為鹽,許多村落內放眼望去,只有婦孺老弱。下官曾親眼見過鹽場堆積如山的鹽包,絕不可能只有賬面上的數目!這其間的差額到底去了何處,下官...下官不敢妄言,但下官可以肯定,絕非入了朝廷府庫!”

“差額竟有這般之大?”陳琢眼神微滯,“昆山去歲沉的鹽課也不過才三十七萬斤,折算為引計數也不過堪堪1850引,倘兩浙道所有鹽稅皆是這般瞞報,那朝廷每年損失的鹽稅豈止百萬?”

“不止如此。”周德庸仿佛打開了話匣子,積攢多年的憤懣與恐懼一同傾涌而出,“下官還發現,庫里南常以損耗、修繕鹽倉等名目,虛報開支,中飽私囊。甚至于那庫里南常在定額鹽課以外,以孝敬、折色等名目強征私鹽,使得鹽場灶戶門經常苦不堪言。”

“強征私鹽?此事你可有確鑿證據?”陳琢眼中精光暴漲,袖中手指已不自覺地掐緊了。

“下官一人力薄,手中未曾拿住庫里南實際把柄。”周德庸額頭抵地,聲音里帶著幾分哽咽,“但庫里南常借其妻弟所開之豐泰商行轉賣私鹽卻是不爭的事實。坊間皆知,庫夫人娘家兄弟開設這豐泰商行三年以來,便在蘇杭多處購置豪宅田產,富甲一方,其財產來源,不言而喻!”

“豐泰商行、私鹽、折色強征...”陳琢將這些詞匯在嘴邊念了又念,“好一個鐵打的縣丞,這哪是甚么牧民之官,分明是個趴在鹽稅上吸血的蠹蟲!”

陳琢踱步到窗邊,看著柳三消失的方向,“周主簿,你今日所言,句句皆指庫里南貪墨瀆職之大罪,你可敢在適時之際,于堂上作證?”

周德庸跪在地上,冷汗已經浸透了背后的官服。顏嚴的名字仿佛一座大山般壓在他心頭,他沉默了足有數十息,空氣仿若凝固。最終,他重重地磕了一個頭,額頭觸地,發出沉悶的響聲。

“堂尊!”周德庸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豁出去的嘶啞和不易察覺的哭腔,“下官...下官這三年,受盡了他人白眼,活得豬狗不如!若非念著家中尚有老小,早就懸梁自盡了去。今日得見堂尊,如撥云見日!下官雖位卑職小,可卻也知忠義廉恥,庫里南貪贓枉法,禍害昆山,下官

早已恨之入骨,只要能扳倒此獠,還昆山一片清明,下官,下官愿以項上人頭擔保今日所言句句屬實!堂尊但有差譴,下官...刀山火海,萬死不辭!至于顏大人...”

周德庸咬了咬牙,“下官位卑,不敢妄議,然則...然則堂尊既已洞悉,想必自有雷霆手段!下官但憑堂尊馬首是瞻爾!”

這近乎效忠一般的誓言,傳到陳琢耳中是那般的清晰,周德庸此番是將自己全部的身家性命都押注到了陳琢身上。

陳琢緩緩轉過身,他看著地上那個因為激動和恐懼而微微發抖的身影,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許,他上前一步,親手將周德庸扶了起來。

“周主簿快快請起。”陳琢的聲音不自覺地溫和了許多,“你今日所言,本官記下了,你有此心,昆山百姓幸甚。至于刀山火海之流,卻還輪不到你來闖。”

只見陳琢指尖忽然在周德庸手腕間一搭,一道溫潤靈力霎時渡入其體內。周德庸只覺有一股暖流游走四肢百骸,三年積郁的胸悶氣短竟在此刻一掃而空。

“堂尊這是...”

“你既已性命相托,本官自得護你周全。”陳琢心念一動,自東華梨園中耗費一百點功換了本春水決,爾后便見陳琢指尖靈光閃過,那春水決全文化作了道青煙沒入周德庸眉心,“此乃玄門正法,練之可有溫本固元之效,你且將其修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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