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風管道的鐵銹簌簌落在肩頭,像極了老周夜班時抖落的電路板碎屑。我攥著他的工牌殘件,焊點的溫度透過掌心,竟與137號機器的故障口符文產生共振——那道被老周偷偷拆解的裂縫,此刻正滲出幽藍的光,像極了他手機里存的截圖,在黑暗中顯得格外刺眼。
“小心管道分叉!”大叔的提醒從身后傳來,聲音混著地道里的回音,“第三個拐角有監控,用朱砂抹鏡頭——”話未說完,頭頂突然傳來齒輪轉動聲,管道頂部的檢修口轟然打開,兩條銀色機械臂探了進來,關節處的符文泛著紅光,像極了組長查崗時的眼神。
我貼著管壁屏息不動,機械臂的探照燈在臉上掃過的瞬間,突然想起老周說過的冷笑話:“這廠的監控比我前任的眼線還多。”掌心的朱砂包在工牌上抹出歪斜的“停”字,竟真讓機械臂動作一滯——原來玄陰宗的監控系統,吃軟不吃硬。
鉆出管道的瞬間,鐘樓第三層的腐臭味撲面而來。十二面巨型鐘擺懸掛在穹頂,每面鐘擺都刻著工友的工號,李哥的“0625”正在滴血,鐘擺下方的地磚上,用螺絲擺著箭頭圖案,直指中央的銅鐘——鐘身上密密麻麻刻滿了與老周手鏈相同的焊點紋路。
“找到了!”我蹲下身,地磚縫隙里卡著半塊電路板,焊點組成的圖案正是聚靈盤上的第三分壇標記。撬動地磚的瞬間,鐵銹簌簌掉落,露出底下的金屬板,板面上刻著逆陣圖,角落有行小字:“以焊點為筆,以精血為墨,逆時鐘三圈——老周”。
身后突然傳來鐵鏈拖地聲,三個渾身纏滿電線的傀儡工友轉過拐角,他們胸口的工牌正是上周“離職”的張三、李四、王五,后頸的管線接口還在滴著黑血,像極了被剪斷的網線,卻連著玄陰宗的操控信號。
“張哥,是我啊!”我下意識喊出,換來的卻是傀儡手中鐵棍的迎頭痛擊。鐵銹味在舌尖蔓延的瞬間,突然想起老周的話:“別對被改造的工友心軟,他們的精魄早被存進聚靈盤了。”握緊扳手的手不再顫抖,靈氣順著打螺絲的發力習慣注入,扳手刃口竟泛起淡淡藍光——和老周手鏈迸火花時的顏色一模一樣。
“當!”鐵棍被砸成麻花的聲響驚飛了鐘樓上的烏鴉。我趁機將電路板殘件按進逆陣圖凹槽,焊點與刻痕完美契合,銅鐘突然發出嗡鳴,鐘擺開始逆時針轉動,穹頂的工號投影隨之反轉,聚靈盤上的第三分壇紅點竟開始褪色。
“干得漂亮。”大叔的聲音從鐘擺后傳來,他正用朱砂在地面畫著更大的逆陣圖,工裝口袋里露出半截工牌,編號“0001”的邊緣焦黑,像是被丹爐火焰灼過,“二十年前,老周他爹就是用這招暫時切斷了分壇與總壇的聯系。”
話未說完,鐘樓大門轟然炸裂,三個戴銀色面具的人闖了進來,他們手中的探測器掃過工牌,發出刺耳的蜂鳴。最前方的面具人舉起老周的完整工牌,編號“0713”下方的“覺醒者”三字正在滴血:“祭子血脈,逆陣圖…玄陰宗找了二十年的漏網之魚,原來藏在這兒。”
大叔突然將我推向鐘擺縫隙:“從檢修口下去!老周在137號機器藏了張路線圖,標著去城西舊貨店的密道——”他轉身時,我看見他后背的逆符文刺青正在崩裂,露出底下機械與血肉混雜的軀體,“記住,舊貨店的老板…只收帶血的工牌。”
機械臂的轟鳴蓋過了后半句話。我鉆進鐘擺檢修口的瞬間,看見大叔掏出朱砂包砸向探測器,漫天紅砂中,他的工牌“0001”突然亮起白光,與銅鐘的嗡鳴形成共振——原來初代祭品的工牌,才是最強的逆陣法器。
密道的梯子直通車間底層,137號機器的故障口此刻完全敞開,內部的傳送帶還在運轉,只不過輸送的不再是螺絲,而是刻著工號的聚靈釘。我撿起一枚,釘帽上的“0714”刺得眼睛發疼,突然想起入職時中介說的“工號就是你的第二個身份證”,原來這身份證,是通往丹爐的門票。
機器核心區的墻上嵌著塊銅牌,刻著“玄陰宗第三分壇·煉人司”,落款日期是2005年7月14日——與我的工號“0714”完全吻合。銅牌下方是張泛黃的名單,列著前13代祭子的編號,最后一行是“0713·周明”,照片上的男人戴著與老周同款的電路板手鏈,嘴角還掛著和老周一樣的痞笑。
“原來你早就知道…”我摸著名單上的照片,喉嚨發緊。老周的工牌殘件突然發燙,焊點組成的箭頭指向機器深處,那里藏著個鐵皮盒,盒蓋上刻著“給第14代祭子——如果你能走到這一步”。
打開的瞬間,一張皺巴巴的路線圖掉在地上,圖上用紅筆圈著城西舊貨店,旁邊標注:“周三下午三點,收廢品的三輪車會經過后巷,車斗里的電路板能屏蔽聚靈盤信號。”更下方是行小字,墨跡新鮮得像是剛寫的:“別信舊貨店老板的枸杞茶,那是總壇的追蹤劑。”
遠處傳來鐘樓崩塌的聲響,聚靈盤的紅光突然大盛。我將路線圖塞進口袋,最后看了眼137號機器內部的聚靈釘生產線——這些曾讓我們日夜彎腰的螺絲,此刻成了破解陣法的關鍵。握緊老周的扳手,焊點的藍光映在臉上,突然覺得這張臉不再是流水線上的普通打工仔,而是玄陰宗最害怕的變數。
鉆出機器的瞬間,車間的燈光突然熄滅,只剩下應急燈的血紅色。傳送帶旁站著十幾個傀儡工友,他們的工牌在黑暗中泛著微光,像極了老周曾說的“凌晨三點的流水線,連燈都在催你干活”。但這次,我不再是被催的那個——
扳手在掌心轉了個花,靈氣順著三個月打螺絲的肌肉記憶涌入手臂。第一個傀儡的鐵棍揮來時,我下意識用出老周教的“三段擰螺絲法”:左擋、右突、上挑。鐵棍落地的聲響中,傀儡胸口的工牌突然裂開,露出里面刻著的“玄陰宗”印記——原來每個傀儡,都是活的陣眼。
“接下來,該換我們催你們加班了。”我擦了擦扳手的血跡,焊點的藍光在應急燈下發亮。車間的金屬門突然被撞開,張姐帶著幾個蘇醒的工友沖了進來,她手中握著從食堂順來的剁骨刀,刀刃上還沾著沒洗干凈的朱砂:“聽說樓上在搞‘團建’?我們來湊個熱鬧。”
李哥舉著從配電室拆的電路板,焊點在他手中噼啪作響:“老周走前說,這玩意兒能當電棍使——試試?”電火花閃過的瞬間,最近的傀儡突然僵直,后頸的管線接口冒出青煙,像極了短路的充電器。
我看著這群曾經在流水線彎腰的工友,此刻卻挺直了腰板,手中的工具不再是被剝削的武器,而是反抗的號角。聚靈盤的紅光從鐘樓方向傳來,但這次,紅光中多了絲顫抖——那是祭子血脈與千萬個覺醒精魄的共振。
“走!”我指向后巷方向,老周的路線圖在口袋里發燙,“去城西舊貨店,把我們的工牌,變成玄陰宗的催命符。”
車間的鐵門在身后關閉時,我聽見張姐哼起了老周常唱的跑調民謠,歌詞被電焊火花烤得發燙:“打螺絲,擰乾坤,祭子血脈逆陣行,流水線,煉人坑,工友齊心斷靈根——”
而我知道,這只是開始。當第一個聚靈釘在137號機器里自爆,當第一面鐘擺逆著時間轉動,當第一個傀儡工牌在反抗者手中裂開,玄陰宗的煉人陣法,已經出現了第一道裂痕——就像老周手鏈上的焊點,看似脆弱,卻能連成最堅韌的反抗之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