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東郊,清波村。
因坐落在洛河北岸,故名清波村,寓意洛河常清。
村子原本規模不大,只有三十戶人家。
但這里靠近東郭門,許多前來洛陽的商旅行客若是誤了城門關閉的時間,就會夜宿村中。
久而久之,村中便有了客舍、酒肆、賭坊、車馬行等等,甚至還有了青樓,成了洛陽城郊比較熱鬧的地方。
從東郭門延伸而來的官道從村子中間穿過,路上行人絡繹不絕。
村子南邊,是濱河的麥田,北邊是一片樹林,有桑榆桂柳各種花草樹木,每年夏秋都會變得五彩斑斕,被村里人叫做錦樹林。
張白騎和潘素素從城中匆忙趕到,隨即直奔李瞎子的墳墓。
兩人剛到地方,就看見府丞夏侯惇和青部司馬樂進正并肩站在墳前,周圍有西院的吏員在四處查探。
“你們兩個來此作甚?”
夏侯惇頭早已感知兩人的動靜,背著手頭也不回地問道。
張白騎立刻上前道明了來意,說話間他才注意到墳前躺著兩具尸體,不由地心中一驚。
一老一少,應該就是王氏父子。
但他們的尸體怎么會在李家的墳前?
粗略掃視幾眼,兩具尸體面色十分蒼白,雙眼閉合神色自然,沒有什么明顯的外傷。
“昨日上墳失蹤?”
夏侯惇目光如炬,視線掃過三座墳頭。
樂進皺著眉頭看向張白騎,神色若有所思。
張白騎見狀,心中咯噔一下。
草,他們該不會在懷疑李小漁殺了王氏父子吧?
這未免有些扯淡了,李小漁可和王氏父子沒有任何交集。
平常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況且她就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也沒殺兩個男人的本事啊。
看王氏父子的死狀,像是被吸干了精血,明顯不是尋常人的手段。
“夏侯府丞,樂司馬,屬下以為這事兒應該只是個巧合。”
“你再看看。”
夏侯惇說話間和樂進讓開了身位。
張白騎聞言一愣,順勢看了過去。
兩具尸體整齊地躺在舊墳前面,而那座舊墳埋的是李小漁的父母。
墳上的荒草明顯被人收拾了一番,這說明昨日李小漁來過。
尸體被人拋在這里,自然是刻意為之。
就眼前這種情況,很難不讓人多想。
張白騎陷入了沉默,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說。
“你可知李小漁的父母是怎么死的?”
夏侯惇出言詢問,王氏父子的尸體既然擺這里,那多半和李家有什么關聯。
這四周他和樂進都已經勘察過,沒有任何的蛛絲馬跡。
王氏父子一死,他們幾乎再難追查采月宗在洛陽的陰暗勾當。
現在就算有一點點可能,那也得追查追查。
死馬當活馬醫,萬一真查到了什么呢?
張白騎想了想,這事兒他有些印象,老爹張黑生之前跟他講過。
應該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李小漁當時年幼,她的父母靠在洛河捕魚為生。
有一日,打來的魚兒頗豐,夫妻二人便一起進城前往北市販賣。
兩人剛擺好攤位,便有貴人的家仆光顧。
見夫妻二人賣的魚兒新鮮,便直接全部包攬,并要兩人將魚兒送去府中。
兩人自然十分高興,可誰知這一送便是有去無回。
入了那貴人府邸,就再也沒有出來,直到一年后才在北市街頭被人發現。
找人找了一年多的李瞎子也是那時候哭瞎了眼睛,因為喪親之痛身體也大不如前。
再后來李瞎子就把李小漁送到了他家。
“貴人?可知是哪家?”
夏侯惇眉頭微皺,目中精光閃閃。
張白騎搖了搖頭,當時李瞎子也不知道是哪家所為,只聽北市的人說是貴人家仆買魚,然后就出了事情。
這時,樂進已經收隊,準備帶著尸體撤離。
他們將錦樹林全部搜索了一遍,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蹤跡,只能先將尸體帶回都尉府,讓白部司馬看看王氏父子到底是怎么個死法。
夏侯惇稍作沉思,對張白騎說道:“不管怎么說,先將李小漁找到,她既然是你的小妹,這事兒就交給你去辦。”
“喏。”
“找到之后先帶回都尉府。”
“屬下明白。”
“若遇危急情況,捏碎腰牌便是,潘素素,你與他一起。”
潘素素立刻領命,夏侯惇點了點頭,隨即便和樂進率隊離去。
眾人走后,張白騎到墳前仔細看了看,李小漁父母的墓碑上連個名字都沒有,只寫著李氏夫婦。
他心中有些疑惑,難道王氏父子跟她們真的有什么關聯?
“發什么呆,趕緊找人啊。”
“走。”
潘素素輕喚一聲,張白騎回過神,兩人便轉身奔往村內打聽消息。
在村內問了許久,卻無半點消息。
就在張白騎心急如焚時,官道上奔來數騎,停在了村中的客舍門前。
客舍內,一名身穿藍色布衣的書生匆匆跑了出來,朝著為首的男子行禮拜見道:“見過公子。”
“聽說你弄了一頭小母羊?”
“正是,雖然還未產奶,但品相極佳。”
“一大早就接到了你的傳信,我倒要看看品相如何。”
“公子放心,就這品相,產的奶絕對鮮甜可口,您和中貴人一定喜歡。”
“珍珠產的如何?”
“最近又死了幾個,產的少了些。”
“上次在城里弄丟的那個抓緊找到,不要給我添麻煩,羊和魚一個都不能少。”
曹破石翻身下馬,將婦人從馬背上抱了下來,將其推給了藍衣書生,一邊入內一邊吩咐道:“這個也不錯,給我好生養著。”
“小人明白。”
藍衣書生鉗住婦人的肩膀,邀請眾人入內。
婦人意識到自己處境不妙,嚇得面色煞白,慌亂地四下張望起來。
在發現客舍對面的張白騎正靜靜注視著她時,婦人如見救星,立刻露出了乞求救命的目光。
張白騎此刻雙眉倒豎,面色陰沉難看。
“當務之急是先找李小漁,那些人看樣子來頭不小,你可千萬別沖動。”
潘素素見張白騎神色不對,趕忙低聲勸說。
她知道那個女子多半是被強掠而來,但對方人多勢眾,聽那書生的話,領頭的紈绔又和中貴人有關系,所以不宜沖動行事。
張白騎瞥了潘素素一眼,強忍心中火氣說道:“不用找了,人就在這客舍之中。”
“你怎么知道?”
潘素素一愣,心中十分好奇。
張白騎看見潘素素單純的目光,不禁無奈氣笑。
好姐姐,真是清澈而又愚蠢啊。
張白騎沒有解釋,在潘素素驚訝的目光中,果斷摘下腰牌將其一把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