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

青銅鐘舌撞在鑄滿云紋的鐘壁上，清越的余音裹著晨霧在青瓦飛檐間打了個轉，又往演武場方向漫去。

“鐺——”

第二聲鐘響時，沈萘正提著青布裙角跨過演武場的石門檻。她新裁的月白衫子還帶著染坊的草木香，鞋尖沾著的露水在青石板上洇出幾點淺痕。

演武場里已有了動靜。百來個著玄色勁裝的孩童正跺著腳驅寒，呼出的白霧在眼前凝成小團，倒把排頭那面繡著“沈”字的黑旗襯得更鮮明——這是修習氣血武道的子弟，足有千把人，站得像片壓城的烏云。而沈萘所在的靈骨班，不過五十來號人，此刻正從演武場四角的月洞門里陸陸續續進來，青衫飄得像池邊新抽的柳芽。

她數了數，靈骨班按五歲到十二歲分七個年級，每個年級不過七、八人。同她一般大的五歲組，連自己在內剛湊齊七個——其中四個已經圍過來了。

扎著雙螺髻的趙夢最先擠到跟前，手里還攥著半塊烤紅薯，“七小姐，我是趙夢和你一個班的。”看著趙夢熱情的樣子，沈萘只好跟她打招呼。“你好。”

身后一身紅襖的女孩子著從袖中摸出個油紙包，“我帶了桂花糖，要嘗嘗么？”照白鷺給的情報，這該是王琳。

沈萘剛接過糖，只見一個身著金紅相間練功服胖乎乎地小男孩便湊過來：“你們可別光顧著說話，昨日我爹說西市來了個耍猴戲的，等下早課完了——”“包三郎又想溜號？”又是一個男孩，他身著玄衣，戳了戳包三郎的腰，“七小姐，我是錢曉，這是包翰，包三郎。”

“你們別叫我七小姐了，叫我沈萘或者阿萘都行。”都是同學，她很不習慣他們這樣叫的。

幾個孩子笑作一團時，沈萘才注意到人群外圍的兩個身影。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粗布短打，發間沾著草屑，正捏著衣角局促地往邊上縮；另一個背著個繡藥囊的布包，袖角還沾著幾點褐色藥漬，正盯著演武場邊出神。

沈萘這才想起，平安縣雖說是沈家主政的開拓領，但除了城里錢、趙、王、包四大家族，鎮子里還有楊氏、鐘氏、白氏三族——那個身著短打的該是李二蛋，是城外農家的娃，靈骨水7成3該是被特招的。另一個就是白澤了出自清河鎮世代行醫的白氏，縣城世家和鎮里的家族多有不和，怪不得他不來一起說話呢。

“鐺——”

第三聲鐘響驟然拔高，像根銀線串起滿場嘈雜。玄色方陣和青色人群霎時靜了。

“氣血班，由張教頭領樁！”

“靈骨班，隨我方某人來。”

而沈萘他們卻被一個身著寶藍色綴錦長袍的中年男子領著到了一旁。據他介紹他姓鄭是他們的這一屆靈骨班的負責人，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他。

“接下來就教你們樁功，樁功分五行，金、木、水、火、土各行其是。金屬的，是骨屬金屬的出來一下。”

中年男子環視了他面前的七個孩子，見他們似乎并無出列的打算，便再次開口，“既然今年沒有金屬性的孩子，那就請木屬性的孩子站出來吧。”

沈萘和趙琳聞言，毫不猶豫地踏前一步。男子點頭示意，“樁功，分為動樁與靜樁，今日我便先傳授你們靜樁的修煉法門。”

“木屬靜樁叫盤樹樁，講究個‘根扎地，枝向天’。看我做——”他雙腳分開與肩齊，膝蓋微屈如老樹根須，雙臂緩緩抬起，掌心向上，竟真像極了春柳抽條的模樣。

沈萘學著比畫，卻總覺得手臂發僵。鄭師傅走過來托住她的肘彎：“放松些，你這胳膊是柳枝，不是木棍。”話音未落，趙琳“噗嗤”笑出聲：“阿萘的手像要抓鳥，哪像樹？”

“靜樁的奧妙在于呼吸之法，呼氣、吸氣，這看似簡單的動作卻蘊含著深厚的內力。你們需耐心修煉，當十次呼吸中能有一次引動靈機入體，激發體內熱能，那便算是踏入了靜樁的門檻。”在男子的悉心指導下，沈萘和趙琳很快就領悟了靜樁的精髓。

稍作停頓，男子繼續道：“接下來，我便教授你們動樁。動樁共有十二式，每一式都經過精心設計，與你們的屬性相契合，旨在幫助你們更好地吸收靈機、淬煉體魄。”

“第一式：木靈歸元

雙足開立，屈膝沉胯（仿太極拳起勢），雙手下按如樹根深扎。意守丹田如種子蓄力萌芽

第二式：青藤纏葉

雙臂交旋纏繞，步法左右轉換如藤繞樹。柔韌絞纏，制敵關節。

第三式：飛花點葉

指尖快速點刺，步法踏梅花樁位，花瓣紛飛，攻穴打脈。

第四式：松立迎風

單足獨立，一臂前展，穩若蒼松。松柏凝定，以靜制動。

第五式：密林落星

雙掌弧旋托舉后下壓引氣轟擊。范圍攻擊

第六式：枯木生春

躬身貼腎俞，起身展臂如抽枝朽木逢春，療愈再生。

第七式：松風聽濤

獨立式，一足虛點，雙臂側展如松枝迎風，松柏凝定，聽風辨勁。

第八式：卷地秋風

伏地旋身掃腿，掌按地借力秋風卷葉，下盤如根破土。

第九式：萬木朝春

收勢并足，雙手上托天穹后下壓歸元，萬木回春，氣還太虛。

第十式：春泥護花

旋腰擺臂，雙掌下引至丹田，凋零化養，氣還本源。

第十一式：花靈共舞

提膝獨立，雙掌外分（仿摘星換斗勢)協同作戰

第十二式：乾坤扶疏

左右轉體推掌（五行把轉體)收勢并足調息。陰陽輪轉，生生不息。”

等他們兩人都學會了，鄭教習讓兩人自行練習，自己則轉身教其他孩子去了。

晨霧漸漸散了，老槐葉上的露珠“滴答”落進她的衣領。沈萘望著自己在青石板上的影子——那影子正隨著她調整的姿勢，慢慢舒展成一棵樹的模樣。

早課結束后，就是識字，他們才5歲。連字都不認識。所以課程安排只有上午，只要做早課和識字就可以了，下午就可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