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陸觀風滿身狠厲，準備以血泄憤時，門外忽然傳來一聲嬌喝，“身弱嬌氣，那是主人家的命。你們身為仆從，既干不了活，那就只能打一頓，送回去重新安排。”

許凌波應陸月舒吩咐，放開手腳耍威風，很快鎮住滿屋仆人，這才扶著陸月舒款款入內。

見大小姐到，仆人們慌忙問安。

許凌波狀似無意狠狠碾過最囂張之人的指尖，見她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夸張捂嘴，“真是對不住了姐姐，不小心踩了你的手。”

“不過姐姐如此面大，那這手自然遲早也是要傷的。”

婢女一愣，“紫韻姑娘這是什么意思？”

許凌波眼疾手快收拾出一個位置供陸月舒坐下，回道，“赤羽，你如此奴大欺主，還指望能在內宅伺候？”

赤羽捂著指尖起身，眉宇之間滿是恨意。

不過就是個侍女，竟敢仗著在小姐面前得寵就如此欺負她，小姐和洛王府的婚事現在可未必能成。

赤羽跪直了，昂起下巴道，“我娘可是姚夫人身邊的嬤嬤，你憑什么把我趕出內宅？”

陸月舒眸色一暗。姚夫人是府上唯一一位妾室，最是得寵。

許凌波卻說，“你既然在陸府做活，怎么還看不透陸府的深淺。”

“姚夫人受寵多年不假，可這些年無論夫人再不愿管家，老爺卻沒把管家權給姚夫人，你說這陸府的女主人到底是誰呀？”

赤羽臉上臉色一白，猛地跪倒在陸觀風腳下，肩頭蹭在男人腿間。

“我本不愿羞辱少爺，可是姚夫人非我這么做的，否則就要把我們一家分開賣了。她拿著我家的身契，我不敢不從啊。”

“看在我照顧您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求您留下我，我以后一定盡心盡力服侍您。”

刻意拉長的音調飽含委屈，似乎身不由己，她本就生得有幾分姿色，身段纖纖，頗有幾分婀娜之姿，各院小廝都對很是親熱。如今刻意伏低做小勾引，誘人曲線若隱若現，便是世上最鐵石心腸的男人也無法挪開目光。

陸觀風卻是個例外。

他原本起了惡念，準備殺之而后快，卻被許凌波打碎一身狠厲。笑意盈盈，三言兩語就把人說得啞口無言，一雙杏眸亮得嚇人。

陸觀風忽然想到皓月星辰，不知把這雙眼睛挖下來放在一處對比，究竟哪個更亮些。

正思索著，左腿忽然貼上一塊軟肉，有種熟悉的感覺。

兩指捏起赤羽下巴，淡色眸子落在她梨花帶雨的臉上，赤羽心意微動。

大少爺姿容過人，她也曾心生愛慕，如今如此親近，旖念忽像春草綿延生長。

柔順把臉貼在陸觀風掌心，赤羽深情抬眸，“只要大少爺肯留我在身邊，赤羽什么都肯。”

男人表情怔愣，伸了另一只手捻去女人臉上的一滴淚，湊到眼前仔細端詳了一會兒，微笑啟唇，“那就留在我身邊，無手無腳，做一株養在缸里的蓮。”

“蓮自美人出，自然光彩奪目。”

音色溫柔，卻仿佛淬了毒般令赤羽瞬間花顏失色，不住后退，陸觀風搶在她起身前把人狠狠推了出去。

光潔的藕臂擦過瓷器碎片，霎時鮮紅一片，陸觀風唇邊的笑意反而更深。

白蓮高雅，卻不及紅蓮妖艷。

見自恃的美貌無用，赤羽不顧疼痛，倉皇跪回陸觀風腳邊，哀求道，“只要能留在少爺身邊，赤羽做什么都行。”

“我只要缸蓮。”

說著，陸觀風按在赤羽，把人扯離自己，仔細擦過手指，把帕子隨意丟在地上，光風霽月的臉上泛著一股狠厲，對著忙不迭叩頭認錯的仆婦說，“你們誰愿意做缸蓮？”

仆人徹底慌了神，捂著嘴嗚咽，卻不敢作聲，因為陸觀風喜靜。

陸月舒茅塞頓開，不管父親有多寵愛姚夫人，母親始終地位穩固，她也不必畏手畏腳。

“來人，刁奴既然口口聲聲是姚夫人的人，那就把他們一起送到姚夫人那兒，由她親自發落。”

姚夫人一向偽善，為了跟惡仆撇清關系，一定會罰的更重。輕則發賣去別家做苦力，重則買給下等妓館。

這一點，赤羽也心知肚明，聞言立刻昏死過去。

陸觀風的狀態令陸月舒感到陌生，但她只當陸觀風是恨極了，并沒有在意，柔聲詢問，“哥哥身邊的人都被打發走了，今晚是否要撥幾個人過來伺候？”

陸觀風正襟坐下，徹底揭過剛剛的狠厲模樣，又恢復了那副清冷的世家公子模樣，“原本就無人值夜，我湊合一晚便是。”

二人對坐，商量好明日調來幾個忠心的仆從，再派人去采買屋內擺件，陸月舒終于得以回歸主題。

“哥哥，天晴遞了請柬，我想邀你同去為方老夫人祝壽。只是這樣一來，哥哥恐怕要面臨諸多非議。”

陸觀風當即答應，落在陸月舒身上的目光柔得宛如今夜的月光。

“區區小事，何足掛齒，能為你擋去紛擾，哥哥求之不得。”

只是這如水的目光落到許凌波身上時，忽然溫度急轉而下。

“只是要小心你身邊這個侍女，別又自作主張，招惹了什么不該招惹的人。”

瞥見陸觀風眼底的警告，許凌波縮了縮脖子，默默躲到陸月舒身后，心頭一陣慌亂。

一直以來，她只當陸觀風是她喜歡的一個紙片人，所以行事隨意，尊卑不分。可當陸觀風笑著說出那句“我只要缸蓮”時，她忽然意識到他是掌握她生殺之權的上位者。

他曾說過要殺了她，也許不止說說而已。

見月舒護著許凌波，陸觀風當即收斂，體貼道，“天色不早了，月舒你舟車勞頓，就先回去休息。”

許凌波如獲大赦，緊跟陸月舒輕手輕腳離去，希望在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前提下原地消失，不料卻被陸觀風提住后襟，瞬間心如死灰。

思及探聽到的消息，陸觀風的表情變得有些玩味。

“不要存什么亂七八糟的心思，否則，我必會先剜去你一雙眼睛，再將你做成缸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