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世為人，陸月舒連刀都沒見過，哪里見過這樣的場面，眼前一黑人就暈了，許凌波咬著舌尖死死頂住。

望著眼前黑壓壓蓄勢待發的護衛，大著膽子顫聲開口，“我們沒帶禮物，卻帶了見聞。特別有意思的見聞，源真師父一定想聽。”

源真挑眉，似乎來了興趣，唇角微啟，不等開口，忽然響起一道奶聲怒音，“源真師兄！”

源真撓頭，皺著臉揮手示意護衛退去，不情不愿讓出一條路來，又做了個請的姿勢。

覺醒怒目而視，一動不動，源真偏頭，委屈道，“覺醒師弟，我都好久沒見生人了，玩一玩都不行？”

覺醒搖頭，雙手合十，念了句“阿彌陀佛，罪過罪過”，背上陸月舒，一腳踹開房門，把人送到榻上。

源真提步進院，回身瞄了許凌波一眼，發覺對方并未跟上。

“小丫頭，回神了！”

許凌波這才從剛剛命懸一線的場面回過神來，腳步飛快掠過源真，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源真左右搖頭發現空無一人，這次意識到對方躲得是自己，快步跟上貼在許凌波身后，壓低聲音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若見聞不能令我滿意，我還是會要了你的命。”

許凌波一怔，頭皮一陣發麻，低頭快步走路，根本不敢回頭。

忽然，一團黃色的影子從眼前飛過，耳后男人哀嚎陣陣。

許凌波聞聲回頭，原本氣勢洶洶威脅人的源真被按在地上，拳頭如雨點般砸下來，動作快得只能看到殘影。

源真手臂蜷縮護住頭，艱難扛下每一次攻擊。

許凌波腦中忽然閃過一句話，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源真一邊哀嚎一邊求饒，聲音之凄慘令人心生同情，覺醒卻絲毫沒有手軟。

許凌波不由在心里拍手叫好。

大概是覺得源真太吵，覺醒利落起身，悄悄掏了掏耳朵，雙手合十，“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行禮告別，覺醒緩步離去，一如來時，頗有一股“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的瀟灑之意。

源真卻感覺胳膊都要斷了，慢慢坐直身子，動作僵硬從懷里掏出一面鏡子，仔細檢查自己臉龐。

鏡中如畫面容絲毫未損，只是沾了一點塵土，掏出帕子擦去臉上塵土痕跡，源真眼底流露出一抹贊賞。

覺醒師弟，出手越來越有分寸了。

轉頭卻見許凌波默默盯著他的動作，雖然面無表情，那雙亮得驚人的眼睛卻布滿情緒。

她很無語，無語至極，怎么會有男人隨身帶著鏡子和手帕。

源真又起了作弄之心，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指尖畫圈落在被踹開的那間房門上，“你家小姐醒來要是沒看到你，恐怕會怪你照看不力。”

許凌波收回目光，回了句“不會”，卻對剛剛突然冒出來的黑衣人心有余悸，指著天空問，“他們不會再出現吧？”

源真把鏡子放回懷里，表情玩味，“如果有什么風言風語傳出去，那我可不敢保證，你是不是能踏出這個小院。”

見對方信誓旦旦威脅，許凌波反而放松下來，是她被猝不及防的意外鎮住，忘記了那些人的身份。

她微微一笑，成竹在胸，“換個地方聊聊。有些話，不適合當著他們的面聊。”

“什么話？”

許凌波義正辭嚴，“你的婚事。”

源真挑眉，領她進屋，許凌波卻停在門口，“這些話，我家小姐也不能聽。”

“是我和你家小姐的婚事？”

許凌波白了他一眼，根本不想理他，推開隔壁房門，開門見山道，“源真師父，我能助你離開見佛寺。”

源真聞言一怔，眼神危險盯著她不堪一握的脖子，思索自己擰斷她脖子不至于弄臟衣衫的幾率有多大。

許凌波察覺到對方殺意，不慌不慌追問，“困守佛寺，你真的甘心？”

源真玩弄著手上的扳指，漫不經心道，“你還知道什么？”

許凌波攤開掌心，里面是一黑一紅兩塊布條，是她剛剛在門外撿的。

“門外的護衛看似服裝一致，實則是兩撥人馬。一撥人想殺了你，另一撥人卻是在保護你不被殺死。只可惜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目的，那就是阻止你離開這間院子。”

“換言之，他們并不為你所用。”

源真微微一笑，微涼的指尖架在許凌波頸間，隨時都可能收緊，威脅意味十足。

“你說，知道這么多的人，是不是該死？”

許凌波模仿著他的笑容扯出一個相似的弧度，“想殺你的那撥人，正發愁抓不到殺你的機會。源真師父若是想死，大可以殺了我，將把柄送到對方手里。”

源真收手，指尖摩挲鼻尖，表情訕訕。這人，一點都不好玩，根本騙不到。

“說說你的條件吧。”

“我的要求并不難，只需要源真師父為一個人批命。”

源真不解，“若說批命解緣，了悟方丈名聲在外，你何必執著于我？”

了悟方丈的確更勝一籌，卻也最守佛律清規，這個人的命，他批不了，不過這些話卻不能直接相告。

許凌波微笑，“我看臉，源真師父的長相更合我意。”

源真忽然有些挫敗，這丫頭嘴里沒一句實話，這句根本是隨口哄他玩的。

陸月舒悠悠轉醒，掙扎著從塌上起身，待看清身下被子時不由咋舌。

云煙柔的料子，千金一匹，尋常官宦人家連買一匹做衣裳都不舍得，源真卻拿來做了被子。他的身份，一定很特別，陸月舒心慌意亂，著急出門尋找許凌波。

透過窗欞，許凌波瞥見一道綠色身影，叮囑源真明日天不亮前必須梳洗妥當，在屋內等候。

接著匆匆出門，扶住陸月舒，“小姐要去哪里，紫韻陪你。”

陸月舒心有余悸，不敢再留，與源真道別后拉著許凌波匆匆離去。

“紫韻，還好你沒事，我醒來沒看到你，還以為你出事了。”

“我們快些走，再不要來這找源真師父。”

許凌波握住陸月舒冰涼的指尖，心知對方在為自己擔心，心里暖洋洋的。

“源真師父答應明天為我驅邪。”

“真的？！”陸月舒大喜。

“只是要連累小姐再早起一日了，源真師父要求明天天不亮時到他的院子。”

盤算著陸府到見佛寺的路程，陸月舒皺眉，天不亮到，那就要比今日起得還早。

“我們在佛寺寮房住一晚，這樣就節省了在路上的時間。”

“了悟方丈一向心善，落魄書生，來往商人，來者不拒，我們留宿一晚，想必方丈不會拒絕。”

許凌波點頭，“我這就去尋方丈，早早安排寮房，小姐也可以早些休息，今日起得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