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從煜從一堆減脂餐中抬頭，看清來人后愣了一下，點了點頭：“您好。”

商枝意也不擅長跟人打交道，開了場之后反而不知道該怎么說下去了，她想著怎么繼續往下接，余光注意到許從煜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臉上。

“我臉上有什么東西嗎？”商枝意摸了摸臉。

不知許從煜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隨后搖了搖頭：“冒犯了，只是覺得您長得很像我的一個朋友。”

商枝意道：“這么巧嗎？我也很好奇是誰。”

“她……”許從煜低下頭，商枝意的視角只能看見他腦袋上的發旋，但她卻能感覺到這個人可能不太開心。

許從煜調整了呼吸，重新看向她：“她去世了。”

商枝意愣了一下，沒想到這個話題的走向會這樣，她道：“抱歉……”

“不用老師，我想您應該沒有遺憾。”許從煜道，“您見過的，她叫林眠眠。”

心忽然一顫，尤其是看到許從煜故作輕松地說出這句話、提起這個名字時，商枝意久違地感受到有些難受，這種情感很陌生，她正在試圖去理解許從煜眼神中的情緒，或許是……悲痛……和遺憾。

商枝意不再說話，直到午休結束，下一場開機，她一直坐在樹蔭下回想著那個女孩的面容。

林眠眠有著一張娃娃臉，是標準的清純系長相，她也是憑著這一點深受網友們喜愛，也讓商枝意從萬千演員中選中了這個沒什么名氣的女孩。

因為書中的黎明，就是一個積極向上、樂觀追求希望的人，她是商枝意在生病時期寫下的角色。

人總會把光寄托在別的東西上面，所以商枝意創造了黎明，她想讓自己好起來，她和故事中的黎明一樣，不想在那個沒有光的臥室中須臾一生。

走向黎明講的就是身患重病的黎明，在面對生活諸多打壓下依舊熱愛生活，最終痊愈的故事，而書中的男主沈途，也是商枝意至今為止最喜歡的角色。

他的原型，是某個平常的一天，商枝意遇見的一個背影。

只是一個背影，商枝意就賦予了他足夠的靈魂底色，也是靠著沈途的鼓勵，給了黎明足夠的底氣。

那邊的導演已經喊了很多遍“咔”，最后帶點怒意的聲音將商枝意的思緒拉了回來，她走到監視器旁，見畫面中的白舒雪抱著手臂翻了個白眼。

“怎么了？”

一連被打斷三次，白舒雪的臉有點掛不住了，本來她也不是演員，要不是白常華說這部戲非常重要，她也不會背上資源咖的罵名半路殺進來。

導演站起身，盡管有再多不滿，礙于白家的威嚴也只好忍下來：“白小姐，這場戲是讓您哭出來，您好歹給點眼淚吧？”

“導演。”商枝意拍了拍導演，后者見她后疑惑地盯著她的臉看，她亮出工作牌。導演瞪大了眼睛，視線在商枝意臉上掃過后笑了：“也原來是朝神老師，久仰久仰。”

商枝意點點頭，坐在她旁邊的位置：“麻煩您讓她再演一遍，我看看。”

于是一聲“action”過后，白舒雪演繹的黎明對著馬上要辭退她的老板翻了個白眼，干巴地念著臺詞：“求你了，別讓我走。”

一陣沉默，導演的青筋暴起，捏著的對講機都快爆了。

商枝意起身，朝著白舒雪走過去。

白舒雪一抬頭就看見了她，還被嚇了一跳：“商枝意，你怎么在這里？”

隨后她看見了商枝意胸口上的工作牌，瞪大雙眼：“你就是朝神？”

商枝意道：“白小姐，這部戲凝聚了幕前幕后很多人的心血，希望你能認真對待。”

“我怎么不認真了？”白舒雪道，“是這本書的內容太矯情，我覺得沒有邏輯。”

“哦？那你說說哪里有問題。”

在場的人屏息斂聲，注視著這位大小姐，白舒雪道：“人家不想讓你干就走唄，這錢是非賺不可嗎？不就是刷個碗嗎，還刷出感情來了？”

“你覺得黎明可以辭掉這一份工作，對著她目前唯一一個可以賺到錢的地方嗤之以鼻，瀟灑走人后出了門還有很多活兒爭著搶著找她干？”

白舒雪頓了一下，隨后道：“工作有那么難找嗎？不就是自己不夠努力嗎？”

周圍有人發出不滿的聲音，顯然這位金枝玉葉的大小姐絲毫沒注意到自己已經觸碰到了打工人的底線。

商枝意道：“白小姐，您出身優渥，自然不理解為什么黎明要努力挽回這樣一份工作，您甚至可能都不知道洗碗到底是用洗潔劑還是洗衣液，這可以理解，畢竟您是大小姐，不會理解普通打工人平常是怎么為了一份工作磕破腦袋，但現在您既然是黎明的扮演者，我希望您能好好配合劇組每一個的工作，把自己收一收，好嗎？”

白舒雪皺著眉頭：“你這是什么意思，就憑你還敢指責我？”

她又懂了什么似的“啊”了一聲：“你該不會是因為青峰拋棄了你，所以對我懷恨在心吧？”

下一秒，巴掌聲響起。

商枝意冷臉道：“白小姐，請您尊重角色，即便您是白總的女兒，也不能在片場肆意妄為。”

白舒雪捂著臉慢慢回頭：“你敢打我？”

商枝意道：“劇本中有這個橋段。”她看了眼一旁飾演老板的瑟瑟發抖的對手戲演員，道，“他不敢打，我這個監制不能放任下去。”

“白小姐，您如果再不哭，我有一千個辦法讓您哭出來。”

天氣其實是有些悶得，但白舒雪卻莫名打了個寒顫。

白舒雪驚魂未定地從這句話中抽身，她想起了一年前，白芒從樓梯上掉下來后的樣子，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后來聽路家的保姆說，是商枝意動手把人推了下去。

先不說白芒是一個健康發育的十六歲男高中生，光是一百三十多的體重，當時還在生病的商枝意是怎么在爭執見把人推到樓梯口還推了下去的？

那一年中白舒雪很少接觸商枝意，因為她總覺得商枝意的眼神很可怕，盯著人像是下一秒就要撲過來干她一樣。

她咽了咽口水，強裝鎮定道：“不就是眼淚嗎，我肯定有。”

說罷，商枝意看見趙瑞從包里掏出一瓶眼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