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了棋的林椒椒那叫個一個春風得意,心情美妙了許多,就連手上沉甸甸的行李也變的輕飄飄起來。
果然下棋是最快樂的事情。
不過下棋也著實費腦細胞,她本就因為趕車沒有吃午飯了,下了棋后,更是給空空如也的肚子雪上加霜,咕咕叫得愈發厲害。贏了棋當然要好好犒勞一下自己,她拖著行李箱,憑借記憶直沖角落里的一家小吃店。
這家店早在八年前便開在這里了,歲月仿佛只在它身上留下了些許淺淺的痕跡。店內的家具雖然有些老化,帶著些陳舊的氣息,但其他的一切都好像被時光定格了一般,還是曾經的裝修風格,墻上貼著的海報雖有些褪色,卻依舊散發著熟悉的味道,就連老板娘,也還是那個熱情和藹的模樣。
林椒椒盯著盤中滋滋冒油的炸雞腿,金黃酥脆的外皮裹著蜜糖色油光,勾起了她記憶深處的片段。
記得小時候林椒椒最喜歡的就是這家店的炸雞腿,最放肆的那次,她舉著全班第一的獎狀蹦到徐瀧面前,徐瀧二話不說,大手一揮,直接買了三個還滴著油的雞腿。那天她吃得腮幫子鼓鼓的,連骨頭都要嗦上三遍。
可吃腿一時爽,吃后火葬場。將三個雞腿被囫圇吞棗后,嚴重的上火便席卷而來。扁桃體腫得幾乎堵住喉嚨,每呼吸一口都像吞了團火。接連七天咳嗽咳得驚天動地,手背被吊瓶扎得青一塊紫一塊。
徐瀧作為“幫兇”自然也沒討到好果子吃,被徐老劈頭蓋臉臭罵一頓后,還被罰站了一個下午。從那以后,炸雞腿被徐林兩家拉上斷頭臺,無論林椒椒怎么撒嬌賭氣,兩家人就是鐵了心不讓她吃。
有幾次趁著大人不注意,攥著零花錢躡手躡腳溜出門,可半路上都會被徐瀧那個可惡的家伙截胡,即便好不容易吃上一口,剩下的都會被徐瀧搶走。
回憶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林椒椒輕輕嘆了口氣,對著盤中雞腿嗔怪道:“腿子啊,腿子,沒想到我第一次能吃完整的一個你竟然是在五年后。”
話音未落,她便左右開弓,一口咬下半只雞腿,酥脆的表皮在齒間爆開,肉汁混著熱氣竄上舌尖。她鼓著腮幫子,含糊不清地嘟囔:“徐豬豬不在,吃啥啥香。”
就在這時,店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伴隨著老板娘那熟悉而熱情的招呼聲,兩個少年相繼走進了店內。
“我季年,堂堂一個職業三段的棋手,怎么能被一個16歲左右的初中生打敗,人家還是個小姑娘,這不可能啊,這沒有道理啊。”
“嗯?”
林椒椒含著半口雞腿的動作驟然凝滯,一抬頭便看見季年向另一個背對著自己的少年極力解釋。
她瞇起眼打量著這個剛在公園被自己擊敗的對手,看他手舞足蹈地向同伴辯解,心里默默吐槽:這不是剛剛下棋的男生?他好像是叫“吉年”?不過這個名字好奇怪啊?還有人姓吉?
“以我的實力怎么可能讓一個小姑娘給干翻盤了,一定是因為我今天出門了照鏡子,被自己的帥氣的臉龐迷倒了,所以分心了。”
林椒椒看著對面撩動劉海,一臉自戀的“吉年”,白眼幾乎翻進天靈蓋了,油漬未擦的嘴角撇成嫌棄的弧度,“臭不要臉。”
“技不如人,就別狡辯了。”季年對面的男生開口,清冷男聲像兜頭澆下的涼水,成功澆滅季年的表演欲。
林椒椒聽到這話,心里頓感一陣欣慰,看來還是有明事理的人,看來近墨者不一定黑啊,這個少年并沒有被季年給傳染。
“那一定是我今天出門沒看黃歷,要是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將她殺個片甲不留。”
什么玩意?
林椒椒咽下滿嘴肉香,故意扯高聲調,意有所指地開口:“有些人啊就是不愿意承認自己技不如人。”
“誰在說話?”季年顯然有些心虛,像只受驚的麻雀猛地抬頭,目光掃過空無一人的桌面和鄰桌咬剩的雞骨頭,直到看見那個掛著富有深意的笑容的女孩時,他全身猛地一震,臉頰瞬間羞得通紅。
他慌忙把臉埋進碗里,小聲和對面的少年說:“那個就是剛剛和我下棋的小女孩。”
對面的少年無奈地掃了眼縮著脖子的季年,緩緩回頭,準備一探究竟。
只見沐浴在陽光下的少年臉龐白皙,宛如一塊精心雕琢的白玉,純凈而無暇,柔和的光線為他勾勒出一圈淡淡的金邊,更襯得他眉眼如畫。
少年轉身的剎那,林椒椒咬著雞腿的動作驟然僵住,仿佛被施了定身咒般,臉上的表情瞬間定格。緊接著,那原本靈動的面龐開始不受控制的以0.1倍速緩緩抽搐。
“我的...”林椒椒的話還在舌尖打轉,后半句便被她生生吞了回去。只見她動作敏捷得如同受驚的兔子,一把抄起腳邊的行李箱,連帶著嘴里還叼著的那口咬了一半的雞腿,不顧一切地朝著門口沖去。她踉蹌著撞開椅子,幾乎是手腳并用地沖向店門,活像身后追著十頭餓狼。
才剛跑出去兩步,林椒椒便感覺一股強大且蠻橫的力量從背后襲來,緊接著,后衣領被一只修長有力的手緊緊揪住,她就像一只無助的小雞仔,被輕而易舉地騰空提起。
“現在逃跑已經來不及了。”少年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悠悠傳來,不得不說,這聲音若是在平常,足以讓不少人心動,可此刻在林椒椒耳中,卻如同來自地獄的索命咒,陰森恐怖得讓她脊背發涼。
林椒椒下意識地拼命掙扎,兩條腿在空中胡亂撲騰,雙手也用力地掰著那只揪住她衣領的手,可一切反抗都是徒勞,她的力氣在少年面前顯得如此微不足道,只能乖乖認命。
認命歸認命,林椒椒還是心有不甘,忍不住偷偷翻了個白眼,在心里暗自嘀咕:怎么哪都有他,這頭臭豬真的是陰魂不散。不過為了保住小命,現下也只能......
懷著強烈的求生欲,林椒椒叼著炸雞腿,極其緩慢地轉過身。她努力扯動嘴角,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狗腿笑容:“呵呵呵呵呵...”
那笑聲里滿是討好與心虛,聽起來格外怪異。
徐瀧見狀,將頭微微一斜,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臉上掛著看似無害的笑容,眼睛卻像鷹隼一般緊緊盯著她,而后陰陽怪氣地模仿著她的笑聲:“呵呵...”
林椒椒心里直發慌,大腦飛速運轉,正尋思著找個什么樣的理由為自己開脫。就在這時,忽然她嘴里一松。
雞腿!
徐瀧一把奪走林椒椒嘴里的雞腿,無比嫌棄道:“笑的丑就算了,嘴還這么饞,都多大的人了,怎么還管不住自己的嘴,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嫁出去,這個我就沒收了。”
“你管的著嗎?再說我嫁不嫁的出去和你有什么關系?”林椒椒不服,一邊大聲反駁,一邊伸手就去搶徐瀧手里的雞腿,“還給我,快還給我。”
“我可不想某些人到時候30多歲了還是單身狗,然后屁顛屁顛跑過來求我收了她。”徐瀧推開不斷墊腳的林椒椒,一本正經道:“還有,就憑我是你的師兄,是共產主義的接班人,是新時代的弄潮兒,所以我就有權力沒收它,再說我沒收這個雞腿完全出自人道主義。”
“人道主義?”林椒椒冷笑一聲,推了推垮下來的眼鏡,問:“敢問這位少俠,你是出于哪門子的人道主義啊?”
徐瀧指著炸雞腿,表情嚴肅、義正言辭的解釋:“這種東西就是肥胖的根源,小冬瓜你清醒點,不要被它誘人的外表迷惑了,你不能再這么放縱自己了,你瞅瞅你自己,腰上都有多少層游泳圈了?你吃這玩意不感到罪惡嗎?良心不會痛嗎?我,徐瀧,身為正義的化身,就委屈一下自己,勉為其難幫你消滅這罪惡之源。”
林椒椒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懶得理會徐瀧這番大言不慚的話,心心念念的只有雞腿。
“這點小事就不勞煩您費心了,我自己來就好,媽媽說做事要有始有終,既然我已經咬一口了,自然是由我將整個都解決掉。”
徐瀧緩緩彎下腰,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林椒椒滿是期待的小眼神,故意慢悠悠地吐出三個字:“你、不、配。”
“徐豬豬把雞腿還給我!”林椒椒瞬間炸毛,氣得滿臉通紅,踮起腳尖,一把揪住徐瀧的衣袖,死命往下拽:“老娘不發威你當我是hello kitty呢。”
徐瀧費力地伸手推開她的額頭,大聲警告:“小冬瓜我最后警告你一遍,不要再叫我徐豬豬。”
林椒椒死死拽著他的衣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我也最后警告你一次,把雞腿還給我。”
仗著自己身高的優勢,徐瀧把手中的雞腿高高舉過頭頂,林椒椒就算拼了命地往上跳,最終也是無濟于事。
見林椒椒無計可施,徐瀧再次挑釁:“小冬瓜,手短拿不到吧?”
“徐豬豬,想活命就不要挑戰我的忍耐能力!”
林椒椒一咬牙,直接縱身跳進徐瀧懷里,單手勾住他的脖子,雙腿緊緊纏住他的腰,繼續去奪被徐瀧護著的雞腿。
徐瀧對林椒椒這一連串的動作早已習以為常,一邊小心翼翼地把她護在懷里,一邊還不忘逞口舌之快:“五年不見,身高沒長,體重見長啊。”
“關你屁事,咸吃蘿卜淡操心。”
“女孩子家家的,說什么臟話。”
就在兩人爭搶的過程中,徐瀧忽然感覺胸前觸碰到一團柔軟。他整個人猛地一僵,瞬間不知所措,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還給我,一見面就要管我,丈母娘當家——多管閑事。”
林椒椒的一句歇后語將徐瀧拉回神來,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將雞腿一口全咬進嘴里,一臉傲嬌地撅起嘴,含糊不清道:“有本事你來搶啊。”
剎那間,林椒椒安靜了下來,周圍的空氣仿佛也跟著凝固了。
林椒椒面無表情地從徐瀧懷里掙脫出來,穩穩地落在地上,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如墨般深邃的眸子緊緊盯著不停咀嚼的徐瀧。
剛開始,徐瀧還洋洋得意,可被盯的時間一長,不由覺得后背發涼。他緩緩放下手中的骨頭,半晌才開口:“你…你想干嘛?”
林椒椒再次推了推垮下來的眼鏡,一抿雙唇,臉上突然勾起一抹笑,一抹別有深意的笑,笑容宛如一朵盛開的罌粟,透著危險的氣息。
她雙手抱在胸前,一步一步緩緩向徐瀧逼近,嘴角勾起的弧度像只蓄謀已久的狐貍。看著林椒椒這詭異的笑容,徐瀧心頭發怵,無意識蹭著地面往后退了幾步。
突然,林椒椒收了笑,眼皮都沒眨地抬膝踹出。這記帶著風聲的飛腳精準落在徐瀧小腿上。徐瀧身體瞬間彎成了蝦米狀,雙手緊緊捂住被踹麻的小腿,喉間溢出的痛呼卡在嗓子眼,疼得連罵人的力氣都沒了。
一旁看戲的季年嚇得脖子一縮,雙下巴都擠了出來,他眼睛瞪得滾圓,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切。沒想自己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堂堂詡大棋神像小學生一樣和一個小姑娘搶雞腿,還被小姑娘教育了一頓的場景。
目睹一切的季年心里只有一個想法——這妹子好生威武,是條漢子。
“小冬瓜你死定了!竟然敢踹我。”
小冬瓜?這個綽號好耳熟啊。
季年腦子里靈光一閃,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青梅竹馬!表哥,剛剛那個是小冬瓜就你心心念念的青梅林椒椒吧,不愧叫做椒椒,夠辣啊。”他盯著林椒椒踉蹌逃走的背影,又察覺了一絲反常,“不對啊,你不是說她下午才來嗎?怎么現在就出現了?”
徐瀧揉著自己被踹麻的腿,這才后知后覺,“對啊,她下午才來,怎么會出現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