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已是快步入初秋,但暑氣卻絲毫沒有退散的意思,太陽依舊高高掛在天空。醫務室里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安靜得只能聽到墻上掛鐘指針走動時發出的“滴答”聲。季年躺在病床上,腳踝上敷著冰袋。
就在這時,一聲清脆的手機提示音打破了這片寧靜。季年伸手劃開微信,看到消息后說道:“帖子發出來了。”
“這么快?”坐在一旁的寧許兒聞言,立刻拿出手機點開校園貼吧。果然,一條關于澄清圍棋社和林椒椒的帖子出現在頁面上。
帖子篇幅很短,不過百字,可字里行間卻彰顯出強大的文字功底。言語嚴厲卻不失禮貌,詞藻豐富且邏輯嚴謹。寧許兒一邊看,一邊連連點頭,心中對撰寫帖子的胡子駿佩服不已,贊嘆道:“這個帖子寫得跟新聞稿似的。”
可看著看著,寧許兒的眉頭卻慢慢皺了起來:“為什么這個帖子反響不是很好啊?之前徐瀧的帖子被頂上熱門,可最近圍棋社比賽的帖子和這篇帖子怎么沒有多少人關注啊?”
季年這才反應過來,看向手機屏幕,帖子已經發布好幾分鐘了,然而瀏覽量卻少得可憐,只有寥寥幾個數字。
“你們圍棋社平時不是挺受關注的嗎?怎么這次點擊率這么低?火的到底是圍棋還是徐瀧啊?”
一語道醒夢中人。
對啊,圍棋社火的到底是圍棋還是徐瀧...
這一刻,季年陷入了深思。自從他和徐瀧加入圍棋社后,圍棋社迎來了前所未有的熱潮。去年不僅吸引了大批粉絲,還成立了后援會。可這突然掀起的熱潮,背后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就在季年沉思之際,微信電話鈴聲突兀地響起。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胡子駿打來的。季年稍稍整理了一下有些失落的情緒,抿了抿唇,接起電話:“喂。”
“你的傷沒事吧?醫生怎么說?”
“沒事,輕傷,現在在冰敷。”
“那就好。”胡子駿沒有過多寒暄,直接開門見山地說:“社長,我剛剛看了一下,這個帖子的反響不太好。為了能更好地澄清,我覺得應該辦一次擂臺賽,讓椒椒挑戰那些不服的人。”
“我不同意,”季年眉頭聳起,果斷拒絕:“此事到此為止,我們已經做出澄清了,干嘛要節外生枝。”
“可這樣很難信服啊,澄清了等于沒有澄清。”胡子駿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急切,試圖說服季年改變想法,“現在大家還是對椒椒存在誤解,不做點什么的話,這些流言蜚語很難徹底消除。”
“椒椒加入圍棋社是為給圍棋社爭光的,是為提高她的棋力的,而不是給自己找麻煩的,現在事情已經解決了,我們應該到此為止。”季年斬釘截鐵道,語氣不由加重幾分,他深知林椒椒在圍棋上的天賦和努力,不想讓她卷入這些無謂的紛爭之中。
電話那頭陷入了沉默,季年能聽到細微的呼吸聲,他知道胡子駿正在思考。過了許久,胡子駿才緩緩開口:“我保留意見,這件事還是問問椒椒自己的想法吧。”
聽到胡子駿緩和的語氣,季年緊繃的神經也稍稍放松了些,他再次抿唇,收起剛剛急促的語氣,耐心解釋道:“下個月北斗杯就正式報名了,椒椒應該把重心放在北斗杯上,而不是這些小事上。這些貼吧上的內容都是捕風捉影的,很快就會被淡忘的,對椒椒的影響并不大。我覺得沒必要將時間和精力浪費在這些事情上,更沒必要因為這點事情影響椒椒的心情。椒椒雖然平時大大咧咧的,但她很敏感,一點小事能想好久的。”
“萬一有人在她背后指指點點怎么辦?”胡子駿還是有些擔憂。
“這個不會,誰會有這個閑工夫一直盯著別人看,只要澄清了就可以了。”季年試圖打消胡子駿的顧慮,他對這件事有著自己的判斷,覺得沒有必要把事情鬧大。
胡子駿依舊堅持自己的想法:“我還是覺得要證明一下她的實力,這樣才能讓那些嘴碎的人閉嘴。”
季年垂下眼眸,輕輕用冰塊點著腫脹的腳踝,輕聲道:“還是讓椒椒自己決定吧。”
見季年掛點電話,一直沉默的寧許兒小心翼翼的發表了自己的意見:“其實我覺得,還是比一場的好,也不用刻意去準備什么,就當作普通的交流與切磋。這樣可以減少好多流言蜚語,椒椒心里也會輕松很多,這只是我的個人意見。”
“我也知道這樣會好一點,”季年停止手上的動作,抬起頭,認真地望著少女的眼睛,“可試想一下,要是比賽有人去,人數少還好說,萬一人數多呢?萬一有八人以上呢?難道要椒椒不吃不喝下八盤棋嗎?要是沒人去怎么辦?讓椒椒一個人面對空氣嗎?
雖然網絡上的言論會給椒椒帶來負面影響,只要我們不去搭理那些惡意言論,那些鍵盤俠發現自討沒趣,自然會離開。只要我們做出澄清,我們認可椒椒,予以鼓勵與支持,這件事很快就可以翻篇,就沒有啥影響了。
反之,我們抓著這件事不放,先不說我們能不能討回公道,椒椒會一直會被這件事壓抑著,得不償失,完全沒必要。”
“可...”寧許兒還想說些什么,可目光觸及季年的瞬間,那些到了嘴邊的話,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給死死堵住,怎么也說不出來。
此時的季年,周身散發著一種別樣的氣場,那專注的眼神以及眉間透著的英氣,莫名讓寧許兒感受到幾分無形的威壓。
察覺到寧許兒的神情,季年反應過來,不知所措地舔舔嘴唇,再次低下頭,趕忙說:“這件事我會處理好的,你不用擔心。”
寧許兒緩過神,臉上瞬間換上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語氣輕松隨意:“我是不擔心,那么多人幫椒椒,有啥可擔心的,你還是先關心關心你自己吧。”
消毒水的氣味在空氣中彌漫,季年垂眸盯著腳腕的冰袋,涼意透過紗布滲進皮膚,卻壓不住耳畔仍在發燙的溫度。寧許兒倚著窗臺滑動手機,短袖下露出一截纖細的手腕,隨著動作在燈光里投下晃動的影子。兩人之間只余冰袋融化的滴答聲,在寂靜的醫務室里格外清晰。
冰袋徹底癱軟成水袋時,季年利落地起身,精準將其拋進三步外的垃圾桶,“時間不早了,對了,醫藥費一共多少?我轉你。”
寧許兒把手機隨手揣進上衣口袋,神色淡然:“不用了。”
“那我請你吃飯吧。”話出口才驚覺唐突,忙不迭解釋:“今天麻煩你跑前跑后,還花了你的錢,請你吃飯是理所當然的,不可以拒絕我哦。”
寧許兒聞言挑眉,琥珀色的眼睛亮得驚人,她略帶調侃道:“等你的腳好了再說吧,難道要我背你去嗎?”
“好啊。”季年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挺直腰板,額前碎發隨著動作輕顫,“放心,我身體杠杠的,最多三天,我保證活蹦亂跳,到時候你隨便挑,日料、西餐、火鍋都行。”
他越說越興奮,連受傷的腳踝都下意識往前探,卻牽扯到傷口疼得倒抽冷氣,惹來寧許兒一陣輕笑。
兩人交談之際,余光瞥見白大褂身影從面前閃過,緊接著一道清亮女聲撞進耳膜。
“醫生,麻煩給我兩包益母草。”
季年猛地轉頭,正看見少女垂眸翻找校園卡的側臉,清冷的面容此刻覆著層暖光,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陰影,即便季年只是簡單的瞟了一眼她的照片,可她的臉已經深深印在季年的腦子里了。
來人正是兩人苦苦尋找的朱珝。
“朱珝。”季年趕忙叫住她,生怕她下一秒就消失不見。
朱珝將藥塞進隨身的包里,語氣平靜得像在談論天氣:“我剛剛和江意已經說了,不過他還沒給我答復。今天晚上,學子廣場,我要堂堂正正和江意比一場,不然我不會考慮加入圍棋社的。”
和江意比一場?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季年眉頭緊蹙,顯然有些為難。他思考一會兒才說:“江學長已經退社了,要不和椒椒下吧,她棋力也很不錯。”
“那就算了。”朱珝打斷得干脆,直接轉身離開。
“椒椒一樣的。”季年看著她即將消失在門后的背影,季年急忙補充,生怕朱珝就此離開,斷了圍棋社吸納這位高手的希望。
“我,只要江意。”朱珝回頭的剎那,陽光正斜斜切過她冷白的側臉。
恰在這時,一陣悠揚的手機鈴聲從朱珝口袋里傳了出來。
朱珝指尖輕叩褲兜,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她慢條斯理地掏出手機,盯著屏幕上跳動的號碼輕笑出聲:“終于來了。”
她并沒有立刻接起電話,而是不慌不忙地將手機調至靜音,而后邁著從容的步伐走出了醫務室。
季年見狀,心急如焚,匆忙把鞋子胡亂套上,也顧不上腳踝的傷痛,一瘸一拐地朝著朱珝離開的方向追去。
“你干嘛?不要腳了?”寧許兒抓起桌上的藥,急忙去扶身殘志堅的少年。
直到在走廊拐角處,季年才看到朱珝那高挑的背影。
朱珝靜靜地佇立在窗邊,眼睛直直地盯著手機屏幕上閃爍的來電顯示。微風輕輕拂過,撩動著她那頭利落的黛色短發,竟無端生出一種清冷又孤寂的美感。
季年一瘸一拐上前,大口喘氣道:“朱珝,我是真心希望你加入圍棋社的。”
此時,朱珝的手機再次響了起來。她垂眸看向來電顯示,嘴角勾起一抹帶著幾分狡黠的笑意,而后對著季年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這才慢悠悠地接起電話。
“行,晚上6點,學子廣場,不見不散。”朱珝言簡意賅地敲定時間地點后,利落地掛斷電話,而后轉身,落落大方地走向季年。“你好,圍棋社準社員朱珝。”
季年看著伸到面前的手,一時之間竟有些發愣,大腦完全沒反應過來。
“嗯?不歡迎嗎?”朱珝微微挑眉,眼中笑意更甚,半開玩笑地問道。
“不不不,歡迎歡迎!”季年這才回過神,連忙擺手否認,緊接著堅定而有力地握住了朱珝的手,“你好,圍棋社社長季年,歡迎你的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