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瀧趁勢以【點三三】【掏角】占據實地,陳昊東雖取得一片【厚勢】,卻被徐瀧先前布好的一子【拆邊】所限制,棋局陷入了微妙的平衡。
見棋局進入白熱化階段,陳昊東輕笑一聲,贊嘆道:“徐兄的棋力果然增進不少,令在下刮目相看。”
“謬贊了。”徐瀧神色依舊淡然,仿若一泓平靜的湖水,并未因對手的這一句夸贊而泛起絲毫漣漪,他的目光緊緊鎖定在棋盤上,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眼前這盤決定勝負的棋局。
緊接著,徐瀧氣場全開,只見他目光如炬,一手【刺】將剛剛被白棋奪走的空邊奪回,搶占棋局的主動權。
陳昊東自然不甘示弱,【扳】了一手【二子頭】,試圖扭轉局勢。
與此同時,陳昊東縱身一躍,身姿輕盈如燕,在空中旋了一圈,手中的鐵扇突然一轉,帶著一股凌厲的勁風,朝著徐瀧的脖頸迅猛揮去。別看這把小小的鐵扇看似如同玩物一般,遠不如那锃亮的黑金長刀那般氣勢磅礴,可它卻蘊含著四兩撥千斤的奇效。
鐵扇一晃,折射出一道刺眼的亮光,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地刺在徐瀧漆黑的眼眸上。徐瀧眼睛猛地一閉,只覺胳膊上傳來一陣鉆心的刺痛。
鐵扇劃破了徐瀧的半截衣袖,殷紅的鮮血順著他的胳膊緩緩掛下,滾燙的鮮血瞬間浸透了他的衣服,那鉆心的疼痛讓他倒吸一口涼氣。
徐瀧眉頭緊皺,迅速捂住血流不止的傷口,額角的青筋因疼痛而高高爆出。胳膊受傷,使得這場比武必須速戰速決,容不得他有絲毫的猶豫和懈怠。
徐瀧最擅長的便是【屠龍】之術。當陳昊東貿然打入他的領地時,他嘴角微微一勾,心中暗道一聲:“機會來了。
鏖戰正酣,棋盤上兩條【大龍】相互交織在一起,仿佛兩條怒龍在云海中翻騰爭斗,難解難分,局勢緊張到了極點,每一步棋都仿佛決定著生死存亡。
即便受了傷,徐瀧的動作依舊矯健敏捷,分毫未差,他憑借著頑強的意志和精湛的技術,與陳昊東展開殊死較量。
正打的焦灼,徐瀧卻逐漸感覺心口發悶,仿佛有一塊巨石壓在胸口。突然,胸口一陣劇烈的震動,他再也忍不住,直接噴出一口發紫的鮮血。
中毒!他究竟是什么時候下的毒?徐瀧心中又驚又怒,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但此時已來不及細想。
徐瀧身體一晃,歪倒在擂臺上,因中毒面色愈發慘白如紙,嘴唇也開始泛起詭異的紫色。幾聲沉重的喘息后,他不甘心地伸手抹掉嘴角的血漬,一手吃力地撐住胸口,強忍著身體的劇痛,喘著粗氣,緩緩抬起頭來。
陳昊東居高臨下,微微扇動手中的鐵扇,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眼神中卻透露出一絲冷酷。
徐瀧惡狠狠地盯著他,眼中燃燒著憤怒與不甘的火焰,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勉強支撐著身體,不讓自己虛脫倒下,試圖在絕境中尋找一絲翻盤的機會。
可是,那毒藥卻如跗骨之蛆般,慢慢滲透他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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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獎臺上的氛圍透著一股難以言說的詭異。三個少年立于臺上,竟無一人流露出絲毫笑容。
“本次夏達杯圍棋挑戰賽的季軍是來自詡州大學的季年,恭喜。”
季年雙手接過鮮花,站定在頒獎臺上,神情淡然,像是提前預測了結局般。雖然這個結局還是比較能接受的,但按照棋力排序,他奪得銅牌純屬正常發揮,并沒有實質性的突破。
“現在,宣布本場比賽的亞軍。他同樣來自詡州大學,讓我們祝賀徐瀧獲得本次比賽的亞軍!”
輸了。
四周頓時響起一陣失落的嘆息聲。林椒椒原本明亮的眼睛瞬間黯淡下來,滿心的期待如泡沫般破碎。
胡子駿長嘆一口氣,惋惜道:“這次是瀧哥大意了,被屠龍是真的大意了,算上這次,他已經三連敗給陳昊東了。”
三連敗?
怎么可能!
在她的記憶中,徐瀧一直是天之驕子般的存在。以往他每輸一局棋,必定會反復復盤,仔細剖析自己的每一步錯漏,直到棋力有所精進,然后再去找對手一雪前恥。可如今,竟然出現了三連敗這樣的慘敗,這實在是超乎她的認知。
臺上,徐瀧強忍著眼眶中的淚水,向著主持人和臺下的觀眾深深鞠了一躬,又再次彎腰,將亞軍獎牌緩緩掛上脖頸。他的臉上始終掛著微笑,那笑容卻透著無盡的苦澀與讓人心疼的堅強。
這就是他,就算傷心也要將最好的一面展現給觀眾與隊員。
“現在,是萬眾矚目的時刻!本場比賽的冠軍,便是——陳昊東!恭喜陳昊東同學,成功蟬聯兩年冠軍!”
陳昊東微微舉起冠軍獎杯,臉上依舊是初次見面時那副儒雅的笑容,謙遜有禮,既不驕傲自滿,也沒有絲毫的浮躁。
然而此刻,林椒椒哪有心思去關注陳昊東領獎的模樣,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定了定神,隨后默默轉身,獨自離開。
今晚的月亮依舊皎潔,月光卻碎了一地。
守在窗口的林椒椒,遠遠就瞧見徐瀧獨自一人,垂著頭,腳步沉重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的心湖再次泛起層層漣漪,不禁回想起白天季年所說的話。
“昊東和表哥第一次對弈,是在上一屆夏達杯圍棋杯的賽場上。兩人恰好被分到同一組,在第二局狹路相逢。那時,所有人都把初次露面的昊東當作新人。開局階段,棋局進展得十分順暢,誰也沒想到,到了中盤,局勢陡然扭轉。表哥的一子【打入】,本以為能將昊東的棋勢攪得四分五裂,占據絕對優勢,眼看勝利在望。可就在收官階段,昊東抓住表哥的漏洞,成功逆襲,表哥就這樣錯失金牌。這一局的失利,讓表哥信心受挫,對后續的幾盤棋也變得敷衍,即便后面幾局全勝,最終也只能屈居銅牌。
后來大家才知道,昊東為沖擊職業六段,在道場里日夜苦練了整整三年多。可惜最后因為幾分之差,沒能成功定段。又因高考和父母的壓力,不得不放棄,選擇參加高考。昊東比我倆大了2歲,所以在我倆定段那年沒見過他。表哥雖然一直受到外公悉心的栽培,但和昊東相比,畢竟沒有經歷過那種連續幾年高強度的棋室訓練,輸棋倒也不算冤枉。比賽結束后,表哥痛定思痛,奮發圖強,將那盤棋局反復復盤研究。一個月后,表哥前往詡科大,主動邀請昊東再戰一盤。結果那一局,昊東開盤便勢如破竹,一路突破表哥精心設下的防線,最終輕松取勝。而今天這盤,已經是表哥輸給昊東的第三盤了。”
“叮。”清脆的電梯提示音,將林椒椒的思緒從遙遠的回憶里拉回現實。
她下意識地抬眸望去,只見徐瀧從電梯里緩緩走出。頭頂的白色燈光毫無保留地傾灑而下,襯得他的臉龐愈發蒼白,好似被抽去了所有的生氣。他的眼神中,透著無盡的黯淡與失落,往日里的神采飛揚全然不見,像是被陰霾徹底籠罩。
“徐豬豬。”林椒椒輕聲喚住少年,聲音不自覺地放輕,語氣里滿是小心翼翼,生怕驚擾到此刻脆弱的他,“我給你做了蒸蛋,要吃點嗎?”
徐瀧沒有回應,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只是緩緩抬起眼眸,目光輕飄飄地在她臉上掠過,隨后一言不發地走進房間。
偌大的客廳里,僅開著一盞小小的臺燈,昏黃的燈光在這空曠的空間里肆意蔓延,卻驅不散四周的寂寥。少年的背影被燈光拉得長長的,顯得格外落寞,仿佛他置身于一個被整個世界遺忘的角落,孤獨又無助。林椒椒見狀,來不及多想,急忙轉身,腳步匆匆地走向廚房,從鍋里端出早已熱好的蒸蛋。
徐瀧呆呆地坐在桌前,雙眼直勾勾地望著面前的蛋羹,眼神空洞,仿佛陷入了某種沉思。過了許久,他才像是回過神來,緩緩伸出手,拿起勺子。
他一口一口地吃著,動作越來越遲緩,每一口吞咽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漸漸地,喉嚨里發出了輕微的哽咽聲,還帶著絲絲哭腔。林椒椒靜靜地坐在一旁,看著他,眼眶也不自覺地濕潤了。
從前,每當他輸了比賽,別人總是會圍成一團,說著千篇一律的安慰話語。那些話如同聒噪的噪音,在他耳邊嗡嗡作響,卻絲毫無法觸及他內心的傷痛。只有林椒椒,她懂得他的驕傲與自尊,只字不提比賽的輸贏,而是默默地走進廚房,系上圍裙,親自為他做一份蛋羹。然后,她會靜靜地坐在他身旁,看著他一口一口地吃完,用無聲的陪伴給予他最溫暖的慰藉。
自從五年前林椒椒轉學離開,他的生活仿佛被抽去了一抹亮色。每次輸棋,回到空蕩蕩的家后,他只能一個人走進廚房,照著記憶里的樣子,煮一碗蛋羹。
但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她回來了。
徐瀧吃著蛋羹,記憶如潮水般涌來。曾經的點點滴滴,那些一起在棋盤上縱橫捭闔的日子,那些在街頭巷尾歡笑打鬧的時光,都如同電影般在他腦海中不斷放映。他突然意識到,這么多年,無論輸贏,最讓他眷戀的,始終是林椒椒那份默默的陪伴與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