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劍的人,又多了一個。
讓人面面相覷。
這呂范的拔劍,其實是頗讓人預料不到的。
畢竟,這呂范雖然來縣衙中已然有年余。
可是給人留下的印象,也不過是一個正直、尊法的能吏、又或者是一頗為儒雅、喜好華服的書生罷了。
哪里能想到,這呂范不過是一原本的破落戶,現如今一富戶的甥婿,竟然敢朝著那平輿縣第二世家,車家的嫡長子拔劍?
隨著呂范的拔劍,場面一時又更加混亂了幾分。
圍觀的縣吏、縣卒騷動不已。
趙峻忍不住持劍扭頭。
而那被喝問的車胄,看得這兩位昔日同窗,此時盡是朝著自己拔劍,卻是徹底氣笑了。
他沒有去理睬那匆匆趕來的呂范。
只是冷哼一聲,拎著手中長劍,再度抬步,領著一眾的車家扈從,朝著趙峻壓去!
他要壓下趙峻的囂張氣勢!
不過是一介讀過書的黔首罷了,他是怎么敢沖著自己拔劍的?若是這種黔首不處理的話,日后有人效仿怎么辦?!
只是...
不等這車胄有什么動作。
又是一道身影,在些許縣吏的帶領下,從縣衙后院,快步行來。
周遭圍觀的縣卒見狀,連忙行禮避開。
望著這縣衙中,竟然遍是拔劍的漢子,這新趕來的逢紀,不由得怒極而笑,指著那車胄道。
“車伯貴(車胄字)!”
“你這新點的方城縣長,脾氣不小啊!”
“莫非是瞧不慣我這縣衙的裝潢布局,要領著你這一眾扈從,來給我整改一番不成?!”
見得那南陽大族出身的逢紀來了,車胄不過是愣了一瞬,便裝作無事一般,順勢收起手中長劍,滿臉笑意迎了上去。
“元圖什么話這是。”
“這縣衙本就寬敞,布局合適,胄又哪里敢替元圖整改縣衙呢?”
而面對著這車胄的言語,逢紀卻只是冷笑。
“不敢替我整改?”
“我瞧你這膽子還是蠻大的嘛,都敢帶著人手,在我縣衙中拔劍,威懾我親自招進來的縣吏了!”
“都這般大膽了,又如何不敢整改我這縣衙布局呢?”
說著,逢紀似是恍然大悟一般。
“莫非...你不是看著縣衙不順眼,而是看我這做縣君的不順眼?”
“原來如此!”
“怪不得,我這做縣令的還在呢,你車伯貴便敢拔劍了?”
車胄頓時額頭滿是大汗,他有心張口,再解釋些什么。
而這逢紀,此時便已然指使著周遭看熱鬧的縣卒們,持刀上前了。
“還愣著干什么?!”
“將這群人手中的長劍,都給我卸了!”
“誰敢反抗,格殺勿論!”
說著,這逢紀也便按劍在手,冷哼一聲,死死地盯著那車胄。
車胄見狀,面上更加的無奈。
不等那群聽令的縣卒迅速上前,他便望著逢紀,第一個將手中長劍,給棄置在了地上。
余下的一眾車家扈從們,見得自家少君都已經將手中長劍給棄下了,哪里還敢有反抗的?
至于趙峻、呂范兩人,更是配合,主動上繳手中長劍。
也因此,這群縣卒們,倒是極其順利,迅速便將剛剛那一群在縣衙中拔劍的漢子們,盡數收繳。
然后便站在一側,等著自家逢縣君的命令。
而逢紀,此時望著這縣衙中的一眾卸下兵器的平輿漢子們,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的嗤笑一聲。
“對了,這群車家人,一個也別放過。”
“全都給捉進去,關進牢獄中!”
聽到逢紀忽然下令。
在場眾人,盡是面面相覷。
就連站在縣衙中的呂范、趙峻兩人,也是滿臉的難以置信,沒有想到,自家縣君竟然這般硬氣。
不過,縱然難以理解。
一時間,卻也沒人敢反抗的,竟是都乖乖的被縣卒拿下,裝入獄中!
......
平輿縣中,許府。
幾位身著錦衣的文士,正圍在一處欄桿處,望著內處的兩只斗雞,大打出手,時不時贊上幾聲。
不多時。
那身著赤色直裾、腰佩千石印綬的逢紀,便在許家仆從的帶領下,從外處大步趕了過來。
甫一過來,這逢紀便沖著那正朝自己打招呼的為首文士,冷笑一聲。
“好你個許子將!”
“我前腳剛把那車仲貴捉了進去,你后腳就給我來信,約我斗雞!”
“人都說圖窮匕見,圖窮匕見,可你這地圖,也忒短了些!”
“元圖,莫要這么大的火氣!”那被喚作許子將的文士,此時只是捋著胡須,滿臉無奈。
“非是我這般急迫。”
“屬實是那車家急啊!人家少君正等著去方城上任呢,莫名被你給捉了,換誰誰不急啊?”
“我也聽說了,不過是師兄教訓師弟的事情,無非是那做師弟的毛頭,不肯服軟,硬生生在縣衙中將事情給鬧大了!”
“你逢元圖,用得著把這群人全部都給捉了進去嗎?”
“我作東,一會兒喊那車家的過來,讓他們與你賠個禮道個歉,吃罷了宴,你就把那車胄給放了,讓他老老實實去方城上任唄!”
許劭一臉無奈,低聲與逢紀說道。
像他這種本就仗著月旦評,名聲頗大,而且還馬上就要去郡中做功曹的人物,向來崇尚清名,要不是這次那車家家主親自來找他,他又如何會為了車胄的事情出頭呢?
“這車家跋扈的事情,我向來只是聽說過,我來任上數月,也從未與這車家發生過沖突。”
“今日才徹徹底底地體會了一把。”
逢紀卻只是冷笑,他冷哼不已。
“這車胄,不過是一還未上任的縣長,車家的嫡長子罷了,竟然跋扈敢在我縣衙中拔劍拿人?”
“拿的還是我剛剛才招進來的縣吏?這哪里將我放在眼中?”
“他以為他是誰?!”
“我尚在平輿,他都敢做這種事情,若是我不在平輿呢!難不成,這車胄,又或者說,這車家還敢造反不成?!”
聽著逢紀的話,這許劭面上越發的無奈,他沖著周遭的仆從們,使了個眼色,那一眾仆從們,便迅速退了出去。
院落一時空寂。
只留下許劭、逢紀,還有一正趴在那欄桿上,瞅著二人,笑而不語的年輕文士。
眼瞅著這許劭被逢紀懟的一時無言。
這年輕文士也終于笑著開口,替這許劭給解圍了。
“好了,元圖。”
“罵罵也就算了,畢竟強龍不壓地頭蛇,人家車家在這平輿深耕了百十年,你還真打算給那車胄定罪不成?”
“車家雖然跋扈些,但也是咱們士族自己人,在這誅宦的緊要關頭,咱也莫要再給本初添堵了!你且直說你想問那車家要什么,讓子將幫你談一下便是。”
“本初前些時日還在說,身側無你逢元圖,都沒有幾位智謀之士為他出謀劃策,商議誅宦的大事了!”
“等過些時日,說不得就找機會,幫你運作走了!”
聽著這年輕文士的言語。
逢紀的神情卻沒有好轉,恰恰相反,他只是冷哼一聲,沖著這從入院開始,他就沒看過一眼的年輕文士,滿臉冷笑。
“許子遠!你不在本初身側,跑我這平輿作甚?”
“直說吧!照你這性子,那車家給你了多少錢,才教你替他說話的?!”
此言一出。
那年輕文士,不過是愣了一瞬,頓時便惱羞成怒,他猛地抽出腰間長劍,指著逢紀便破口大罵。
逢紀也絲毫不敢示弱,同樣抽出長劍,冷笑不已。
惹得那夾在兩人中央的許劭許子將,滿臉無奈,他連忙上前幾步,與兩人說和,好說歹說,才教兩人沒有在他這許府中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