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告別大廳
- 威士忌與不存在的未婚妻
- 大執禪師
- 2125字
- 2025-07-15 17:04:05
“我答應!”
“別答應的這么快,我還沒說什么條件呢……”她重新推動輪椅,緩步走到大廳門口,“我若是找你要錢,你也答應?”
“也答應。”
“可你沒錢啊。”
我有種說“確實沒錢,但我可以把人抵給你”的沖動,但最終還是忍住了,于情于理,我都不該這么說話。
“沒錢我可以去掙嘛。”
她輕輕咳嗽了一聲。
“那就等你掙了錢再來請我吃飯吧。”
我扭回頭,發現她臉上毫無笑意。
“哎?不帶這樣的啊,說著說著你怎么還認真起來了?”
她沒理我,因為一個身穿黑色中式制服的男人從大廳里面湊了上來。
他向啟芯詢問了來意,在得知我們也是參加李老師告別會的親友后,他匆匆忙忙的讓開路,催促我們趕緊進去。
“快說吧,到底是什么條件?”我問。
“噓。嚴肅點,一會兒再說吧。”
輪椅緩緩進入正門。
出人意料,與渾厚、陰森的外觀不同,告別大廳的內部格外干凈、明亮,地板上鋪著淺灰色的大理石,天花板上滿是吊燈,四面墻均由咖啡色的石材裝飾,墻根下面緊密的排列著白色的花圈。
正對著大門的墻上掛著一副巨大的對聯。
上聯:“杏壇耕耘五十載、桃李芬芳盈四海”,
下聯:“城建擘畫半世紀、棟梁巍峨立九州”,
橫批:“李德仁老師師表長存”。
對聯的中央,一個大大的“奠”字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奠字的前方,大廳的正中央停著一口由黃白兩色鮮花圍繞的水晶棺,棺槨上面覆蓋著一面紅金色的旗幟。
雖然隔著很遠看不到,但我知道,那就是李德仁老師。
站在人群最前面是李智勇,年輕男人懷抱著遺像,手臂上纏著黑紗,在兩個我不認識的中年女人攙扶下呆呆的看著棺槨。
他既沒有哭,也沒有鬧,只是呆呆地看著。
此刻的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哀樂聲一浪高過一浪,凄婉、渾厚,震得人胸腔都跟著一齊發顫,好些親友都在悲痛的氛圍中潸然落淚,連許久未曾哭過的我都覺得眼圈濕了(連薛勾子捅我我都沒流淚)。
忽然,我感到胳膊上一陣溫暖。
我低頭看去,不知何時,閆啟芯已經蹲在我身旁,她把白皙的臉龐貼在我胳膊上,小聲的啜泣著。
這一切好像一場夢啊。
直到剛才為止,我和她都在嘻嘻哈哈,甚至我腦子里想的都是些男女之事、短暫的忘卻了此行的目的。
而這一刻,那個我試圖忽略的事實又轟然壓回到我頭上:
李老師已經無可挽回的走了。
身處此地,不論采用何種方式,都無法回避這個如鋼似鐵的事實。
我伸出手,輕輕的握住閆啟芯的手。
這只是個安慰,試圖通過接觸向她傳達一種力量,沒有別的意思。
她略略抖了一下,然后接受了我。
“難為你了,傷成這個樣子還來送李老師。”
我仰起臉,身邊的人看著有些面熟,但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他上身穿著簡單的深色帶領T恤,下身的西褲、皮鞋毫不起眼,灰白的頭發根根直豎,修剪的十分整齊。
在他的左胸口上,同樣的紅金色徽章耀眼奪目。
“抱歉,你是……”
“劉建新。”
“大師兄!”
剛入李老師師門時,我見過他一面,當時他才四十出頭,年富力強,意氣風發,沒想到短短十年光景,他衰老的這么快。
嚴格得講,劉建新不能算是我的師兄。他不是李德仁老師的研究生,只是他教過的本科生,但他們二人的關系卻極為親密,遠非我們這些研究生所能及。
李老師經常把他倆的關系掛在嘴邊,當成勵志故事講給我們聽。
在那個教學條件簡陋的時代,教學樓、學生寢室樓和教師公寓樓往往就分布在幾步路之間,師生彼此是字面意義上的“低頭不見抬頭見”。
李老師和劉建新就是個鮮活的例子:明明白天剛在教室見面交流過,下課吃過晚飯,在散步時師生又碰到了。
既然碰到了,那就繼續交流。褲腳一提,往馬路牙子上一蹲,倆人就能聊個沒完。聊到興起甚至會忘了時間,直至師娘提著笤帚疙瘩下樓來把李老師揪回去才算了事。
從這個意義上講,劉建新是我實實在在的大師兄,他對李老師的了解是我們后來的師弟師妹們絕對無法比擬的。
他和李老師年齡上只差了10來歲,但若說是他倆是“師徒父子”,我看一點也不為過。
據我所知,從劉建新畢業至今,他不斷的穿梭于各個城市的城市建設部門,和李老師的聯系也是片刻沒有斷過。
“讓小閆別太傷心,”劉建新說,“李老師走的很安詳,沒受什么罪。”
“不對吧,他不是被……”
被割喉的嗎!
劉建新把手指放在嘴唇邊。
“有事稍后再說。”
看來他也知道內情。
這時,一個和劉建新同樣打扮,但歲數看著比我還小的男人跑來,跟劉建新稍微嘀咕了兩句。
劉建新點點頭,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朝人群前方走去。
穿黑色衣服的工作人員開始組織親友們在水晶棺槨前站成方陣,我因為坐輪椅,被專門挑出來,安排在靠墻的一側。
直至此時,陳湘萍這才意識到還有我這么個大活人。
她走過來想要接手,閆啟芯委婉的拒絕了她,把我推到墻邊。
“不能總是麻煩你,可以讓她來做這些事的。”
“不麻煩。”她再次蹲下來,但這次不是為了哭,而是為了跟我小聲交流,“我也不想站在隊里。”
“為什么?討厭李立學?”
告別儀式的方陣遵循儒家的“貴賤親疏”,李老師的親屬要站在一起,閆啟芯、李立學這些工作上有關系的人也要站在一起——誰也不想跟討厭的人站在一起,不是嗎?
“不只是他。”她嘆了口氣。
“那你是指段善元?”
既然此人的水泥廠在西嶺片區,我猜啟芯可能也認識他。
“別數了,還有好多呢。”她皺著眉頭,“我本以為今天不會見到認識的人,沒想到,不光來了一大堆,來的還都是李老師生前最討厭的人,其中好多都跟李老師起過沖突。太奇怪了,按理說他們巴不得李老師離世,又怎么會前來送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