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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逃!逃!逃!

殷紅的血珠自沈清婉額角的傷口滲出,沿著眉骨蜿蜒滑落,最終在顫抖的睫毛上凝成一顆欲墜的紅寶石。她死死盯著土墻上李二狗留下的猙獰拳印,那醉醺醺的污言穢語仍在耳邊嗡鳴。身側(cè),灶臺邊散落的碎瓷片鋒利如刃,映著窗外夜色,也映著她袖中那枚冰冷的北疆軍牌——阿硯用血換來的信物,此刻正散發(fā)著幽藍(lán)的冷光,提醒著她尚存的希望與無盡的危機(jī)。

“還在這兒挺尸呢!”柳鶯鶯尖酸刻薄的聲音刺破沉寂,她那雙鮮紅的繡花鞋毫不留情地碾過沈清婉撐地的手指,鉆心的疼痛讓她幾欲咬碎銀牙。“風(fēng)月樓的胡媽媽點(diǎn)名要個會彈琴的清倌人,二狗哥已經(jīng)替你畫押應(yīng)下了,今晚就送你過去‘享福’!”一張灑金箋輕飄飄落在她眼前,上面“霓裳羽衣曲”五個墨字,如同五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進(jìn)她心中最柔軟的痛處。腥甜的銅銹味不受控制地涌上喉頭,被她強(qiáng)行咽下。

夜幕下的風(fēng)月樓,十六盞描金琉璃燈高懸,將雕花門楣照得賽過白晝,也照亮了門前車水馬龍的奢靡。沈清婉如同一葉孤舟,被李二狗和柳鶯鶯推搡著卷入這片污濁的漩渦。穿過曲折回廊時,柳鶯鶯那刻意壓低的諂媚笑聲清晰傳來:“二狗哥,您可不知道,這彈《霓裳羽衣曲》,特別是沈貴妃親創(chuàng)的指法,非得留著寸許長的指甲,彈出來才勾魂奪魄呢……”沈清婉下意識蜷起自己那雙傷痕累累、指甲剝落的手指,粗布衣袖下,阿硯的軍牌冰冷堅硬,硌著她的皮肉,也硌著她的心。

“沈姑娘,這邊請。”滿臉堆笑的龜奴殷勤地拉開一扇繪著不堪入目春宮圖的紫檀木屏風(fēng)。剎那間,濃郁嗆人的脂粉香混合著酒氣撲面而來,卻在這污濁的空氣中,突兀地刺入一道清冽至極的龍涎香氣!這熟悉的香氣……沈清婉心頭猛地一震,愕然抬眼的瞬間,只聽“錚”的一聲銳響,手中被強(qiáng)塞的琵琶最細(xì)的那根弦,竟應(yīng)聲而斷!她的目光穿過繚亂的人影,死死鎖定了三樓雅間那晃動的湘妃竹簾——一角玄色暗紋錦袍正從鎏金扶手邊一閃而過!是他?!

柳鶯鶯那涂著鮮紅蔻丹的指甲狠狠掐進(jìn)沈清婉的手腕,尖聲道:“諸位爺,這可是前朝兵部尚書家的千金!讓她給各位彈一曲《霓裳羽衣》,豈不更添雅興?”滿堂瞬間的死寂后,爆發(fā)出更大的嘩然與哄笑。隔著人群,沈清婉清晰地看見李二狗正眉開眼笑地從一個滿臉橫肉的打手手中接過一疊厚厚的銀票。那把斷了弦的舊琵琶被粗暴地塞進(jìn)她懷里,冰冷的琴軫上,似乎還殘留著上一位不幸女子的斑駁淚漬。

她深吸一口氣,強(qiáng)壓下心頭的屈辱與翻騰的氣血。當(dāng)?shù)谝粋€泛音自殘缺的弦上幽幽響起時,二樓某個雅座傳來酒杯失手墜地的碎裂聲,卻無人理會。沈清婉的食指在第二弦上輕攏慢捻,一式“塞鴻銜蘆”本該由無名指使出,靈動婉轉(zhuǎn),可她那根指頭的指甲,今晨才被李二狗生生折斷,此刻指尖血肉模糊。殷紅的血絲順著琴弦悄然滲入岳山,她卻恍若未覺,指法陡然一轉(zhuǎn),流瀉出一串清冷如月的“月映寒潭”輪指——這正是當(dāng)年沈府春日宴上,她曾為滿堂賓客彈奏,而他,蕭訣,就曾站在庭中那株盛放的梨樹下,駐足靜聽的那一段!

“確有些意思。”三樓雅間內(nèi),傳來玉器輕叩紫檀木案幾的清脆聲響,那道冰冷而熟悉的嗓音帶著一絲玩味,“這揉弦捻指之法,若本將軍沒記錯,倒像是宮中樂府秘傳的手法……”話音未落,耐心盡失的柳鶯鶯已然尖叫著掀翻了沈清婉面前的琴案:“賤人,還敢在這兒勾引男人,裝什么清高!”那沉重的琴身連帶著斷裂的琴頸,如同一條毒蛇般朝沈清婉額角狠狠砸來!她本能地抬起左臂格擋,劇痛襲來的同時,一直緊藏在袖中的那枚青銅軍牌,卻“當(dāng)啷”一聲,清脆地掉落在光可鑒人的紅木地板上,滴溜溜滾向人群。

喧囂的青樓霎時陷入一片死寂,落針可聞。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枚小小的青銅狼首軍牌上。一個離得最近、手指上戴著碩大翡翠扳指的富商淫笑著正要彎腰去撿,三樓雅間內(nèi)卻陡然傳來一聲茶杯被猛然擲碎的炸裂脆響!“誰敢動!”一聲清喝如九幽寒冰,震得滿堂之人耳膜嗡鳴。緊接著,一道玄色身影如蒼鷹搏兔般從三樓護(hù)欄內(nèi)側(cè)疾掠而下,動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眾人只覺眼前一花,那枚軍牌已穩(wěn)穩(wěn)落入一只戴著玄鐵護(hù)腕的修長手中。

“北疆玄狼衛(wèi)的軍令,”蕭訣立于場中,周身散發(fā)著鐵血?dú)⒎ブ畾猓涞哪抗饩従彃哌^全場,最終如利劍般釘在沈清婉慘白的臉上,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此物,為何會在此地,出現(xiàn)在一個……樂妓身上?”他甚至沒看柳鶯鶯和李二狗一眼,那無形的威壓卻已讓二人面無人色,瑟瑟發(fā)抖。

柳鶯鶯臉上的得意笑容徹底僵住,自知今日踢到了鐵板,強(qiáng)作鎮(zhèn)定地尖笑道:“將軍明鑒,這賤……”“聒噪!”蕭訣眉頭微蹙,甚至未曾偏頭,他身后一名面容冷肅的親衛(wèi)已如鬼魅般欺近,手中柳葉短刀寒光一閃!“啊——!”柳鶯鶯只覺一股勁風(fēng)襲向面門,本能地向后一仰,那柄短刀擦著她的鼻尖飛過,精準(zhǔn)無比地釘穿了她高聳云髻上那支顫巍巍的金步搖,將其死死釘在了她身后的廊柱上!刀身猶自“嗡嗡”輕顫,若是她慢上分毫,此刻被釘住的便是她的頭顱!柳鶯鶯嚇得魂飛魄散,雙眼翻白,癱軟在地,胯下傳來一陣騷臭。李二狗更是雙腿一軟,“噗通”跪倒,頭也不敢抬,只顧磕頭如搗蒜:“將軍饒命!將軍饒命啊!不關(guān)小人的事!都是這毒婦!是她!”

蕭訣恍若未聞樓下的騷動與惡臭,他一步步走向沈清婉,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她那根緊繃的心弦上。那股熟悉的龍涎香混合著北疆雪山特有的刀傷藥才會有的沉水香氣,愈發(fā)濃烈而霸道。他停在她面前,玄鐵令冰冷的棱角輕輕抵上她的咽喉,薄唇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沈清婉,看來本將軍還是小瞧了你。令弟沈硯,如今正在我營中‘做客’。想讓他囫圇個兒地出來,明日辰時,東城護(hù)城河畔,千年古槐之下,獨(dú)自來見我。記住,你若敢耍花樣,或者讓本將軍發(fā)現(xiàn)還有旁人,”他微微傾身,那氣息如同塞外的朔風(fēng),刮得她肌膚生疼,“本將軍不介意讓你親眼看看,他是如何變成一具真正的‘死士’。”

他深邃的眼眸里情緒難辨,似有嘲諷,又似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復(fù)雜。沈清婉看著他袖口下露出的半截依舊滲著血絲的繃帶,與阿硯那夜窗欞上留下的血手印瞬間重合,心猛地一沉。蕭訣松開手,將那枚軍牌不帶任何溫度地拋還給她:“收好它,這是你唯一的機(jī)會。別再弄丟了,或者……再讓不該看見的人看見。”他漠然轉(zhuǎn)身,玄色大氅卷起一陣冰冷的勁風(fēng),帶著他那些令人生畏的親衛(wèi)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滿樓驚魂未定、噤若寒蟬的人們,以及彌漫不散的血腥與恐懼。

三更梆子聲遙遙傳來,沈清婉緊緊攥著那枚帶著蕭訣體溫和她指尖血跡的軍牌,踉蹌著消失在陋巷的黑暗盡頭。李二狗凄厲的哭嚎和柳鶯鶯斷斷續(xù)續(xù)、語無倫次的咒罵從風(fēng)月樓方向傳來,漸漸被夜風(fēng)吹散。她知道,蕭訣的人,一直都在暗中盯著她。或許從她逃出李家柴房的那一刻起,不,或許更早,從她在當(dāng)鋪當(dāng)?shù)裟侵Шr,他布下的網(wǎng),就已經(jīng)悄然收緊,只待她自投羅網(wǎng)。夜風(fēng)吹過街角,一道潛伏在陰影中的身影如融入黑暗的獵隼,悄然隱去,只留下瓦片上一點(diǎn)幾乎看不見的、被露水浸潤的狼首徽記印痕。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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