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就趕緊出來。”

忽然，一道平靜淡漠的聲音自屏風外傳來。

醒黛緩步走出來，雙腿有些顫抖，走到跟前低頭跪下。

“小公爺。”

與她的窘迫不同，墨瑾昱氣色出奇的好，面色紅潤有光，精神也比昨日充沛許多。

他淡淡看了她一眼，目光似笑非笑，隨即冷笑了一聲。

“還算你還記得守規矩。”

聽出他話語中的諷刺意味，醒黛將嘴抿成一線，輕聲答道：“奴婢始終銘記與小公爺簽下的字據，絲毫不敢懈怠。”

不錯，她是墨瑾昱買回來的奴婢，身份卑微，無法反抗。

一開始，她還覺得不過就是三個月時間，忍一忍也就熬過去了。

可現在局勢卻是一天比一天復雜。

這一切遠遠超出她的想象。

醒黛心里說不出的壓抑。

尤其是回想起那過去的三個月，仿佛經歷了漫長的煎熬。

墨瑾昱站在她面前，聲音微冷。

“我早就警告過你，不準耍什么小心機。你現在這一副假意深情的模樣，終有一天我會親手把它撕下來。”

為了巴結討好權勢之人，竟不惜出賣自己的身體，甚至妄圖留下他的子嗣！

這樣的行為在墨瑾昱眼中，早已不是單純的背叛，而是無法容忍的算計。

可惜如今他已經徹底清醒過來。

醒黛臉色煞白，連頭都不敢抬起。

嘴唇微微顫動，最終只低聲擠出幾個字：“奴婢……謝小公爺厚愛。”

墨瑾昱目光陰沉了幾分。

“如今我已經要了你的人，你也別想著能去勾搭其他大腿往上爬了。好好待在我身邊供我取樂倒是不錯，正好合用些時日。”

隨后又淡然補了一句。

“也算履行了一回值夜的本分。”

“奴婢……”

醒黛緊緊咬住牙關。

那句話就在嘴邊，可怎么也無法順利說出口。

她實在不知，若自己貿然抗拒拒絕，將會引來怎樣的結果。

而墨瑾昱卻一眼看穿了她的遲疑，心底頓時生出更多煩躁。

看來這個女人仍不老實。

“我對一個只是用來消遣的工具，沒有太多耐心。我說什么，你就記著什么聽從就是。”

他冷聲訓斥。

“別以為自己有資格在我的面前擺姿態。”

話音落下間，墨瑾昱眉宇間浮現出煩躁。

看在她尚有一絲可用之處的份上，沒有立刻將她處死，已經是他難得的一次寬容了。

若是她再膽敢頂撞一句，他便當場捏碎醒黛的下巴。

讓她那會欺騙人的嘴巴，今后再也發不出聲音來。

只是看了一眼他的目光，醒黛便明白過來。

無論她愿不愿意，在對方的眼中，一切都已成了定局。

她眼眶不自覺地泛紅，淚水在眼角悄然凝聚。

胸口涌起一陣難以壓制的委屈。

身體也不由自主地隨著眼淚微微顫抖著。

她輕聲開口，“是。”

話音剛落，靴子突然出現在視線里。

從腳邊一直向上延伸。

她的目光順著那熟悉的衣角緩緩抬升，心跳不由自主地跟著亂了幾拍。

墨瑾昱的聲音低沉。

“難過？”

“是在怪我攔著你往上爬？”

他的語氣像是諷刺，又似試探。

“去找蘇懷逸了？”

下一秒，他忽然抬手，用兩根手指挑起醒黛的下巴。

“這可都是你求來的路。不管你裝得多像，我都不會再信你一次。”

他頓了一下，聲音越發低啞。

“更別提……會對你有一絲憐惜。”

“這個女人最擅長騙人。”

他在心底冷笑。

從前一直都是藏得那么好，對吧？

甚至連他都差一點上當。

她演技太好，手段太高。

“母憑子貴？”

他繼續說著。

“就看你有沒有這個福分了。如果你真有那份誠意……愿意來求我——”

“說不準我還能給你個孩子。”

話音落下的一瞬，墨瑾昱毫不猶豫地甩開她。

緊接著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屋子。

屋內重歸寂靜。

醒黛整個人像是泄了氣一般，身子軟綿綿地趴倒在地上，臉頰貼著冰冷的地磚，雙手緊緊揪住地面。

她急促地呼吸著，想讓自己恢復冷靜。

也許這樣也好，她心想。

所有的一切，從此只需要她一個人承擔罷了。

門外響起細微的腳步聲。

緊接著，一個身影推門而入。

君亦端著一碗黑褐色湯藥小心翼翼地走進屋子。

臉上雖盡量克制，但仍藏著幾分擔憂。

他輕聲說道：“醒黛姑娘，小公爺特意交代要您喝的。”

頓了頓，似乎有些遲疑地補了一句。

“他還說……如果您不愿意喝，可以去求他……”

他本想再說什么，話還沒說完，就看見醒黛已經主動伸出手，接過了那碗冒著熱氣的湯藥。

“謝謝。”

她嗓音沙啞。

原本明亮清澈的雙眼此刻一片黯淡。

君亦望著她這副樣子一時怔住。

最終咽下了后面半句沒說完的話，悄悄轉身退了出去。

室內只剩醒黛一個人靜坐于地。

她垂著眼睛看著碗中的黑色液體。

片刻之后，她皺起眉頭將湯藥一口氣灌入口中。

苦澀幾乎瞬間席卷舌苔蔓延至喉頭。

她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卻依舊沉默地咽下最后一口藥液。

如果爹娘還在的話，他們是絕對不會讓她獨自坐在這冷清的房間里。

爹爹定會親自端著一碗加了蜜糖的溫水站在床邊哄她，嘴上說這不是藥，只是普通的補湯。

而娘親則在一旁笑盈盈地勸慰，輕聲細語地說女孩子要好好保養身子。

想到這兒，醒黛鼻頭一陣發酸。

但她卻仿佛并不難過一般，嘴角緩緩勾起。

至少，這一段復雜糾纏的關系算是徹底劃上了句號。

此時此刻。

丫鬟卉珍抱著盛著早茶的托盤輕輕走進廳堂。

正聽見宋媽媽躬身低頭道：“老夫人，奴婢剛剛依照吩咐，認真清點了一遍府上的婢女名冊及歸寢情況，昨夜確實沒有一個婢女未曾歸來。”

“一個都沒少？”

一旁的郭氏立刻出聲反駁。

“怎么可能沒少？難道你要說我兒房中的丫鬟不算人了？”

聽到這責難之詞，宋媽媽頓時冷汗直冒，心里也是一頭霧。

她當然知道自己沒有說錯話啊。

可是事實卻是昨晚府上真的一位奴婢都沒有走丟！

正在這時，卉珍見狀及時上前兩步，恭敬屈膝行禮道：“老夫人，這是您要的早茶。”

老夫人聞言將目光移到卉珍臉上，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