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天帶著韓立沿著青石小徑往山下膳堂走去，夕陽的余暉透過竹葉間隙灑在兩人肩頭，拉出兩道長長的影子。

山風裹挾著草木清香拂過，韓立的衣角被吹得輕輕擺動。

“師父，那掩月宗的收徒大典...是什么樣子的？”

韓立仰起黝黑的小臉，眼睛里閃爍著好奇的光芒。

齊天聞言輕笑，他隨手折了根青竹枝，在指間靈活地轉了個圈。

“當時那場面可熱鬧得很。”

齊天兩世為說起故事來頭頭是道。

“我和你說啊，我和你師祖剛到掩月宗就見到兩個漂亮的師姐……”

竹枝在他手中揮灑自如如同一柄寶劍，白金色的法力就像是墨水般停留在半空，講南宮婉和霓裳仙子的面容繪制的惟妙惟肖。

韓立一邊走，一邊聽著齊天講著炎月宗的趣事。

齊天講掩月宗的俊男美女時韓立撓頭不語，心中暗道長得好看有什么用，還不是只能做些迎賓賣笑的活計。

山雀從他們頭頂掠過，翅膀拍打的聲音驚醒了出神的少年。

“還、還有呢？”

韓立小跑著追上已經走出幾步的師父。

“還有就是這次遇到了個有趣的人，是個叫妙嚴的話癆道士。”

齊天竹枝一動，隨手化出了一個擠眉弄眼的小道士。

“那家伙是個自來熟，見面就塞給我靈果，不過確是個罕見的劍修高手……”

韓立邊聽邊點頭，心中暗道這修仙界果然藏龍臥虎，這道士看起來和和氣氣的，沒想到竟然是個劍修……

這邊齊天繼續講著，手的竹枝就像是馬良的神筆，半空中時不時便會出現一個惟妙惟肖的人像。

有那個狂蠻霸氣的化刀塢蕭鐵、難纏至極的掩月宗董天寶、冷若冰霜的許天元等。

韓立被師父惟妙惟肖的繪制逗得笑出聲來，露出兩顆小小的虎牙。

笑聲驚飛了竹枝上的彩蝶，那蝶兒撲棱棱飛向漸暗的天際。

“不過最精彩的還是最后的那場比試。”

齊天突然話鋒一轉，手中的竹枝丟給了一旁的韓立。

“你師父我連贏十場，不管是化刀塢的刀修還是掩月宗的好手都不是咱的對手……”

話音一落，齊天習慣性地伸手想揉韓立的腦袋，掌心卻觸到一個突兀的隆起。

韓立“嘶”地倒抽冷氣，整個人像蝦米般蜷縮起來，手里的竹枝掉在青石板上發出“啪”的一聲。

“這是怎么回事？”

齊天臉色驟變，趕忙蹲下身查看，鎮蒼劍的劍鞘重重磕在石板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他小心撥開韓立額前碎發，只見一個雞蛋大小的青包在暮色中泛著駭人的紫紅色。

韓立眼神閃爍，不敢與齊天對視。

遠處膳堂的燈火透過竹林，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我、我沒事的……”

少年支支吾吾。

齊天眉頭緊鎖，指尖凝聚起一絲清涼的靈力，輕輕點在腫塊周圍。

韓立疼得渾身一顫，卻倔強地不肯出聲。

“說實話。”

齊天的聲音沉了下來，背后的鎮蒼劍感應到主人情緒，劍身微微震顫。

這個向來溫和的師父此刻目光如炬，讓韓立無處遁形。

韓立終于垂下腦袋，從懷中摸出個物件。

那是個巴掌大的翠綠小瓶，在暮色中泛著詭異的微光。

當他顫抖著雙手捧出瓶子的剎那，周圍的蟲鳴突然靜止，連風都停滯了一瞬。

“那晚……我在青石上修煉……”

韓立的聲音細若蚊吶，斷斷續續地講述著那個月夜發生的怪事。

隨著他的敘述，齊天的瞳孔劇烈收縮，手中緊緊握著劍柄，這就是原著中韓立最大的機緣，掌天瓶！

但當他的目光從寶瓶移到韓立臉上時，少年額角的青紫在暮色中顯得格外刺目。

齊天松開劍柄，從儲物袋取出個白玉小瓶，倒出一粒琥珀色的丹藥。

“先把這個吃了，休息了一下。”

齊天將丹藥塞進韓立嘴里，還順手給他渡入一點法力幫助消化。

丹藥入口即化，韓立額角的腫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了下去。

“師父，這個瓶子應該是個寶貝，可惜我打不開，你幫我看看……”

韓立怯生生地遞上掌天瓶，粗糙的指尖與翠綠瓶身形成鮮明對比。

他的眼睛在暮色中清澈見底，倒映著師父復雜的表情。

齊天深吸一口氣，山間帶著露水氣息的空氣灌入肺腑。他伸手卻是將韓立扶了起來，對那瓶子看都沒看一眼。

“先別管那瓶子了，咱們先去吃飯，一會兒回去用熱水敷一敷就好了。”

齊天整理著韓立歪斜的衣領，聲音恢復了往日的溫和。

“明日早課我再給你講講這個小瓶子的來歷。”

說罷轉身繼續向膳堂走去，背后的鎮蒼劍不知何時已停止震顫，安靜得像一泓秋水。

韓立愣在原地，翠綠小瓶在他掌心微微發燙。

半晌才小跑著追上去，嘴角還殘留丹藥的清苦，心里確是暖暖的。

……

第二日清晨，天邊剛泛起魚肚白，韓立便從床榻上睜開了眼睛。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發現窗外的太陽已經升起老高，竹影正隨著晨風輕輕搖曳，在窗紙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這是他被師父帶回神兵門后，第一次睡得如此香甜。

少年翻身坐起，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粗布被褥。

雖然他的年歲不大，但窮苦人家出身的他早已懂得察言觀色。

他清楚的明白，以自己的資質明顯不值得自己的這位小師傅跑幾萬里去窮鄉僻壤收徒的。

自己身上肯定是有著什么東西吸引著他，俗話說的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直到那天晚上那道綠光砸道頭上，他終于開竅了。莫名的他就是覺得師父要的東西應該就是這個瓶子了。

雖然不知道師傅怎么知道自己一定會得到這個瓶子，但是師父把自己從那個窮鄉僻壤帶出來。

還盡心盡力的教自己修仙，他心里早就下定決心，等師父回來就將那瓶子給師父。

“師父明明就是為了這個來的……”

韓立輕聲自語，從枕邊摸出那個冰涼的玉瓶。

晨光透過窗欞，在瓶身上折射出奇異的光暈。

他記得清清楚楚，那天夜里正在青石上打坐，突然被一道綠光砸中額頭。

醒來時就發現這個瓶子靜靜躺在身邊，仿佛命中注定要與他相遇。

少年將小瓶舉到眼前，瓶身觸感溫潤如玉，卻又帶著金屬般的涼意。

這半個月來，每當夜深人靜時，他都會偷偷把玩這個神秘的瓶子。

說來也怪，明明打不開瓶塞，但光是握著它修煉，他都隱約感覺到心安。

“可師父連看都沒看一眼……”

韓立想起昨晚師父第一時間給他敷藥的場景，心頭涌起一陣暖意。

那個瞬間，他仿佛又回到了五里溝的土屋里，看見娘親為發燒的他徹夜不眠的模樣。

窗外傳來山雀的啼鳴，打斷了少年的思緒。

他慌忙將小瓶塞回懷中，衣料摩擦著瓶身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這個動作他已經重復了無數遍，熟練得像是與生俱來的本能。

“師父說過今日要給我講瓶子的來歷……”

韓立系好衣帶時，手指不小心碰到額角。

昨晚還腫得老高的鼓包，此刻已經消得只剩淡淡的青印。

他想起那顆入口即化的琥珀色藥丸，舌尖似乎又泛起清苦的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