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前后腳進了院子，韓立見大人們在院子里說話，自覺這種場合沒自己插嘴的份。

他踮腳從水缸里舀了瓢涼水，咕咚咕咚灌了兩口，冰涼的水珠順著下巴滴在補丁摞補丁的衣襟上。

灶間傳來柴火噼啪聲，母親正往灶膛里添枯枝，火光映得她額角細汗晶晶亮。

“娘，我幫你看著火。”韓立蹲在土灶前，接過燒火棍。

木棍上還帶著余溫，他學著母親平日的樣子，把半燃的柴禾往灶膛中央撥了撥。

火星子“啪”地炸開，嚇得他往后縮了縮脖子。

院里的談話聲透過窗紙模模糊糊飄進來。

父親粗糲的嗓音帶著莊稼漢特有的拘謹。

“這位公子您貴姓……”

齊天禮貌的回道。

“在下姓齊，單名一個天字。”

隨后就是一陣漫長的寂靜。

直到三叔圓滑的調子打著哈哈，擊破了這一陣尷尬的氣氛。

“貴客遠道而來，快進屋喝口茶！”

韓立盯著灶膛里跳動的火苗發呆，火舌舔著黑黢黢的鍋底，把鐵鍋邊沿常年累積的油垢烤出細小的氣泡。

他突然想起前日三叔帶來的芝麻糖，甜香仿佛還留在舌尖。

要是真能跟著貴人走，是不是天天都能吃上那樣的好東西？燒火的棍子無意識地在灰堆里劃出幾道歪扭的線。

韓父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搓著褲縫。

他望著齊天那身靛青色勁裝上細密的云紋，就覺得這料子一看就不是一般平民百姓穿的起的，心里自覺矮人一頭。

常年勞作曬得黝黑的臉上開始滲出細汗，沾濕了鬢角花白的頭發。

“這位齊公子……”

韓父剛開口，就被一旁的三叔打斷。

圓滾滾的胖子將大哥擠到一邊，緞衣裳摩擦發出窸窣聲響。

他瞇著豆大的眼睛打量齊天腰間佩劍，突然挺直腰板。

“這位少俠，我侄兒已經說好過幾年長長身子就去七玄門考核。”

三叔堆起滿臉笑容，油光發亮的臉上擠出幾道褶子。

“再說我這當三叔的也是七玄門的外門弟子，這位少俠來七玄門的地盤招收弟子，怕是得先讓地頭蛇知道吧……”

他故意拖長音調，拇指摩挲著腰間的五枚銅錢，他雖然只是七玄門的外門弟子，卻也是學了兩手功夫的。

尤其是他的一手金錢鏢，也被七玄門的教習稱贊過頗有威力。

齊天聞言輕笑，對這胖胖的韓家三叔生出了點好感。

畢竟自己一身衣袍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能為了一個本家侄子得罪一個不知深淺的貴人。

這胖子不說別的，對韓立確實不錯。

齊天當然知道韓立不可能是被七玄門看重的弟子，那胖子也是用七玄門的名頭震懾自己。

齊天聞言輕笑，指尖隨意地撫過腰間劍柄，鎏金云紋的玉帶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他目光掃過韓家三叔腰間那串銅錢，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

“七玄門？”

齊天的嗓音清朗如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不過是個凡俗門派罷了。”

話音未落，他右手拇指輕推劍格，鎮蒼劍出鞘三寸。

銀灰色的劍身在晨光中劃過一道冷冽的弧光，劍鋒未現，凌厲的劍氣卻已激得院中老槐樹簌簌落葉。

韓家三叔圓胖的臉瞬間褪盡血色，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

“這般氣勢……”

三叔的嘴唇哆嗦著，綢緞衣袖下的肥肉不住顫抖。

齊天手腕輕轉，長劍“錚”地歸鞘。

他看向呆若木雞的韓父，語氣緩和下來。

“在下游歷四方，見令郎根骨清奇，是難見的好苗子，不想他浪費青春年華，便起義想收他為徒。”

他見到韓父還是面露猶豫，隨手從袖中取出個沉甸甸的布包，“咚”地砸在磨盤上，驚得院角的母雞撲棱著翅膀逃開。

“這些銀兩夠在鎮上買間鋪子讓你們老兩口余生過上好日子了，若是兩位同意讓韓立隨我修行這便是二位的了。”

隨著齊田將布包解開，兩錠二十五兩銀的錠在晨光中泛著冷光，銀錠反射的光讓韓父呼吸粗重。

這個干了一輩子農活的老實人也不禁有些心動，粗糙的手掌懸在半空，喉結上下滾動。

就連一旁的韓胖子也被齊天這般大的手筆給鎮住了，要知道在這個時代一兩銀子已經夠三口之家一年的吃用了。

就連在幫七玄門打理生意的他，也沒一次性收到過如此多的銀兩。

就在韓父要將手伸向那包銀兩的時候，韓母突然沖過來按住丈夫的手腕，粗布衣袖沾著灶灰。

“老韓，使不得！”

她聲音發顫，卻把韓立往身后拽了拽。

“咱們韓家再窮也不賣骨肉！”

這一下讓韓父也從銀兩的刺激中緩過勁來，咬了咬牙放棄了拿錢的想法。

齊天見收買計劃行不通計劃狀搖頭，指尖突然竄起一簇白金色火苗。

火舌吞吐間幻化成飛鳥形狀，繞著晾衣繩上的粗布衣裳轉了三圈，衣物卻完好無損。

韓父和韓家三叔那見過如此神奇的事情不由發出驚呼，就連韓家三叔那個胖子也是狠狠的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看錯了。

“實不相瞞，我乃是修仙者。”

齊天隨手施展一個小法術后袖袍一展，一幅仙風道骨的模樣，

“撲通！”韓家三叔膝蓋重重砸在泥地上，綢緞下擺沾滿草屑。

“仙師恕罪！我等實在不知仙師身份，怠慢了仙師……”

他額頭抵著地面，渾身肥肉都在顫抖。

韓父韓母更是嚇得面如土色，拉著懵懂的韓立連連叩首。

齊天見韓家眾人跪伏在地，心中頗為滿意。

他隨手輕拂，一股柔和的白金法力托住幾人手肘，將他們穩穩扶起。

“不必如此。”

齊天溫聲道，指尖靈力流轉間，韓家三叔膝蓋上的草屑簌簌落下。

韓家三叔圓胖的臉上頓時堆滿諂笑，油光發亮的額頭還沾著泥印。

他一把拽過呆愣的韓立，粗短的手指緊緊扣住侄兒瘦弱的肩膀。

“仙師寬宏大量！小立能被仙師看中，簡直是祖墳冒青煙啊！”

說著又要按著韓立下跪，卻被齊天抬手制止。

一道無形氣勁阻住他們下拜之勢，韓立瘦小的身子晃了晃，茫然地眨著眼睛。